雀靈迴到翎瑤宮中的時候,卻發現沐晴已不在宮中,詢問下去,也隻是說天帝將其帶走,在天宮暫住五日,其餘什麽也沒說。


    但是族長之前明明讓自己一迴來就立即向她匯報,且族長一向都是極為守信之人,就算中途真被其他事務耽擱了,也會告知自己,另行安排,絕不會像現在這樣,無緣無故地就消失了。


    跟了穗禾這麽多年的雀靈,對穗禾的性格了解至深,輕易就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但苦於不知該去哪裏去找族長。


    “雀靈!”


    手上雙劍提起,雀靈猛地轉身,


    “何人喚我名諱!”


    卻見太巳宮中的鄺露仙子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向殿內探出一個腦袋,對著自己喊道。


    雀靈收起劍鞘,信步走向鄺露。


    “仙子來此找我有何事?”


    鄺露看了一眼周圍陳列的鳥族侍衛,湊近雀靈的耳朵,


    “我有非常重要的話對你講,是有關穗禾公主的。”


    雀靈目光一凜,看向麵前之人。


    鄺露鎮重地點了帶點頭。


    雀靈一手張開,


    “鄺露仙子請這邊絮談。”


    ——


    “什麽!


    你說天帝要將我家公主嫁給火神殿下!”


    雀靈一拍桌子氣得站了起來。


    鄺露連忙把她按下去,把手放在嘴唇上作噤聲狀,


    “你莫要說的太大聲了,天帝之所以不提前傳出消息,就是怕有人作亂,我也是冒著極大的風險才和你說的。”


    雀靈氣惱地歎了口氣,捶打著石桌,


    “我家公主喜歡的是夜神殿下,與火神無絲毫情意,天帝為何非要亂點鴛鴦譜。


    這下公主被關在天宮,可該如何是好!”


    鄺露垂著眸子,細細分析道,


    “我雖不知道天帝為何如此,但總覺得這次婚事沒這麽簡單,隻怕會對穗禾不利,眼下緊要的還是將她救出來,阻止這場婚事。”


    被鄺露這麽一說,雀靈心中有了主意,


    “你我身份低微不足撼動,但鳥族另一人一定可以!”


    說罷,雀靈提著劍把便走向鳥族本營。


    ——


    “雀靈懇請隱雀長老前去天宮救穗禾族長!”


    雙劍別在腰間,雀靈半跪在地上,懇請長老會會長隱雀出麵。


    嘰嘰嘰——


    籠子裏的黃鸝兒被隱雀用枝葉逗得動來動去,發出清脆的鳴啼。


    隱雀慢慢將手上的枝條放了下來,看向跪著的雀靈,


    “雀靈將軍真是說笑了,穗禾公主不過是被天帝請去天宮做客而已,怎麽還需要我去救呢?”


    雀靈手心攥緊繼續說道,


    “穗禾公主多日來杳無音信,被天帝扣押在天宮之中,恐有危險,我鳥族不能沒有族長啊。”


    “笑話,”


    隱雀沉色出聲,


    “一個四千年的黃毛丫頭,沒了她這鳥族難道還轉不了了。


    本長老今日隻此一句——不去!”


    隱雀本就對穗禾有不滿,今日雀靈求到這裏必然不會答應,無論時間長短。


    腰間的佩劍唿之欲出,仿佛下一秒就要甩到敵人的脖子上。


    “在沒有萬全的把握時,一定要沉住氣。”


    這是穗禾經常在雀靈耳邊說的話。


    雀靈強忍著心中的怨氣,站起身來行禮,


    “雀靈告退!”


    然後頭也不迴地走出了鳥族營帳。


    看來眼下,隻能再跑一趟魔界了。


    隱雀看著雀靈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皺紋陡然加深。


    一旁的黃鸝又開始嘰嘰喳喳地叫喚,被隱雀重力拍打了一下籠子。


    “叫喚什麽,


    鎖了你的靈智不夠,還想獻了性命嗎!”


    那黃鸝登時不叫了。


    “若是天帝真要借此害她,倒省了我的事了。”


    ——


    五日的時光,一眨眼便過去了。


    這五日之內,沐晴被幻術所控製,總是處於半昏厥的狀態,且所處之地完全封閉,無法和外界溝通。


    在被侍女強硬穿上那一身白色嫁衣之後,幾乎是被押送到了九霄雲宮之內。


    ——


    大殿之上,


    金碧輝煌,


    承三界之福順,


    襲八荒之德意。


    天族皇子火神旭鳳,與鳥族族長穗禾大婚,此之謂得天獨意,結兩姓之好,引萬仙來朝。


    紫氣東縈,一片彩霞環繞。


    三位彩雀仙女引著一路彩雲,緩緩飄向大殿之內,而彩雲所乘之人,正是鳥族公主穗禾。


    星光點點,從彩雲之上散落,美輪美奐,快要迷了人的眼睛。


    大殿之上,坐於最主位觀覽一切的,正是天帝太微。


    然而,在如此氣派之下,各方仙者卻在竊竊私語。


    “原以為火神和穗禾的婚事因天後一事就此作罷,竟不想依舊照常進行。


    但即便如此,也該盡早通知各方仙家,如今急匆匆地給各仙家遣送請帖,舉辦此禮,實在是有失天家體統。”


    大老遠從蓬萊洲趕來的仙人搖了搖頭,如今越發世風日下了。


    “可不是嘛,火神這事做的確實過於失禮了,夜神殿下還在魔界帶領十萬天兵天將平叛,天界怎能在這個時候辦這種喜事呢……”


    一旁的仙人也打抱不平道。


    “還不是天帝在背後支持著,也是怪了,你說天後屠害先花神一事都被曝出來了,火神竟然還能安穩地娶妻?天帝竟然也還對火神如此關照?”


    天家的事真是太亂了,幾個常在人間的仙者實在是搞不懂天帝幾人的作為。


    而在彩雲之上,一襲銀白羽紗,鑲繡雀金邊線的沐晴,腰墜雪銀攢花結長穗,頭結淩銀九霄玉冠,麵貌秀美,身形翌立,眉不點而翠,唇不點而朱,一把羽扇遮了半張臉,隻待新人之揭。


    眾目睽睽一下,沐晴穿著這一身拖尾白色禮服緩緩走向台中,向天帝行禮,


    “鳥族族長穗禾,拜見天帝。”


    天帝笑著拂袖免禮,對穗禾今日溫馴的態度很是滿意。


    然而就在沐晴起身的瞬間,羽扇之下的麵容頃刻變得寒冷徹骨,迴過神來,用眼睛掃視著殿下列席的所有人。


    奇怪的是,眾仙能來的都趕來了,唯獨少了鄺露,隻留太巳仙人一人孤零零地列於席位。


    而鳥族作為自己的母家,也隻是派了一個不知名的長老過來,隱雀和雀靈都不在場。


    還有更為重要的三人,


    水神洛霖,風神臨秀,現花神錦覓,


    都未到場。


    天家大婚姻,三位上神卻不在受邀的列席,其餘眾仙人也沒有多注意,對水神的行蹤也沒有絲毫懷疑。


    狐狸仙應該不會用水神的死這麽大的事和自己開玩笑,所以可能不是眾仙家不理睬水神薨逝,而是天帝隱瞞了此事。


    握著羽扇的手不自覺的出了些汗,現在自己還是被操控的狀態,靈力還使不出來。蓋因這絕美的婚服之下,藏著的不是祝福,卻是能削減自己靈力的幻草。


    天光漸漸變化,


    吉時已過三刻,


    大婚之日隻有新娘一人在場,未免有些尷尬,下麵的仙人已經開始談論起來,天帝麵上也略微有些掛不住。


    小聲招唿一旁的侍仙,


    “今日是旭鳳的大婚之日,他去哪裏了?為何還未到場?”


    侍仙有些難堪地對著天帝說道,


    “迴稟天帝,剛才有人來報,說火神殿下不在棲梧宮中,已經派人去尋了……”


    天帝眉頭一皺,


    “荒唐,


    本神派你們去看管棲梧宮,你們就是這麽做事的!”


    旁邊的小侍仙立馬嚇得跪了下來,


    “還望天帝恕罪,小仙這就加大尋找的人手。”


    殿上還有眾仙觀看,天帝也不便發脾氣,對侍仙揮了揮手,吩咐下去。


    沐晴就這麽站在原地,眼神靜默,猶記得當初在凡間的時候,和潤玉大婚,也是這般誤了時辰,隻可惜那時自己的心上人卻血灑婚宴。


    而如今這場被人所操控的婚事,旭鳳他不來倒也好,落得自己一人清閑。


    可是在場的其他人可沒有沐晴這般看的開,已經開始在討論是不是火神殿下故意逃婚,丟下鳥族公主不管了。


    “之前聽說過火神旭鳳和花神錦覓糾纏不清,難道今日真的是為了錦覓不顧鳥族族長了嗎?”


    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天帝,你不能這樣!”


    大殿之上,傳來一聲稚嫩的厲喝。


    與眾仙一同驚異的沐晴難以置信地看著那個,總是叫自己花孔雀,在天界基本沒有實權,隻喜歡看些話本拉個紅線,卻敢於出現在今日婚殿之上和天帝作懟的身影,


    “月下仙人!”


    遮麵的羽扇順勢撤了下去,沐晴怔怔地看著眼前之人。


    “潤玉明明對穗禾有情意,你為何要讓穗禾嫁給旭鳳!”


    丹朱穿著慣常的紅衣,步伐堅定,一步一步走向那最高之位的人,


    “今日高朋滿座,大喜姻緣,


    滿目荒唐!”


    丹朱用手指著坐著的天帝,


    “太微,你可有真正問過旭鳳的想法,問過潤玉的想法,


    問過,


    今日站在這裏,被你扣押過來的穗禾!”


    太微臉色大變,迅速站起身來,


    “今日是我兒旭鳳和穗禾的大好日子,月下仙人休要在此口放狂言!”


    眉眼之中,皆是厲色。


    沐晴看著孤身一人前來的丹朱,對著他搖了搖頭,後無倚靠,不能這時候輕易動了天帝的怒氣啊。


    卻見丹朱望著沐晴時,略微笑了笑,而後繼續和對著天帝怒懟,


    “你說我口放狂言,


    那你為何要將夜神潤玉提前五日遣往魔界,為何又將穗禾囚禁於天宮之中不容外人探望,為何今日——


    火神旭鳳,


    婚事一方,


    遲遲未到!”


    場上眾人臉色開始有些變化了。


    “是啊,天帝,


    夜神作為火神兄長,怎能在其攻打魔界的重要關頭操辦喜事。


    至於鳥族族長被囚禁一事,請問天帝,這是否屬實?!”


    仙家開始不再安穩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而是因為丹朱的一番話,和本來就疑點重重的婚事而亂動起來。


    太微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兄弟,一個小小的掌管婚姻之事的上仙,竟然敢在今日的場合之下,對自己大放厥詞,平日真是小看了他。


    “月下仙人之言皆為虛妄!


    來人呐!將他帶下去!”


    話音剛落,衝進一對持槍的天兵意圖將殿前的丹朱拉走,丹朱拚命掙紮,


    “太微,


    你怎能如此無情,


    潤玉和旭鳳都是你的孩子,你卻都沒有好好待他們;


    梓芬、荼姚、簌離都是喜歡過你的人,你卻為了帝位都將她們拋之遠去!你當真不在意任何人的心意嗎!”


    掙紮之中,一件華麗的羽衫擋在丹朱麵前,


    “請天帝放過月下仙人!”


    那仍然還沒等到“新郎”的人,以一己之力,擋在了丹朱麵前。


    “穗禾,你這是幹什麽,你不都答應好了嗎!”


    天帝看見沐晴去為丹朱求情的瞬間,更是火冒三丈。


    “穗禾公主不會真的有什麽隱情吧?”


    底下仙心惶惶。


    被拖拽的丹朱卻是仰天長笑起來,而後看向太微的眼睛,


    “你在害怕什麽,又在掩蓋什麽,


    難道,


    是不想讓眾仙知道水神已薨的消息嗎?”


    “什麽,水神殿下薨逝了?!”


    一直坐在位子上作為旁觀者的太巳仙人也登時瞪大了眼睛,直接跨步到台前,


    “水神係六界之命,乃萬源之主,今日未出席也罷了,但背後之由,還請天帝給眾仙家一個交代!


    若真如月下仙人所說已然薨逝,如此重大之事,為何眾仙皆不知,且究竟是何原因,也請天帝給一個公道來!”


    “請天帝給一個公道!”


    “請天帝給一個公道!”


    一石激起千層浪,轉眼間,原本是大喜婚宴,四方慶祝,變成了萬言覲見。


    丹朱冷笑了一聲,這,就是自己敢從天帝控製的姻緣府中跑出來上見的最大籌碼。


    沐晴迴過頭看著丹朱,露出驚異的神色,而天帝更是被這動亂有些衝昏了頭。


    就在一片調停的混亂之中,一身粉色衣衫的女子飛入大殿之內,目光炯炯,對著所有人大聲道,


    “我父水神,


    於天曆十月初九,被刺殺於洛湘府中!


    天帝太微,囚我與風神於洛湘宮中,隱瞞此事,隻為了順利推進今日火神和鳥族族長的婚事。


    花神錦覓,


    敬上!”


    水神之女已出,水神薨逝絕非妄言,今日這一切,都是天帝太微的計劃!


    眾仙對太微已經失去了信任,言語紛紛。


    而就在這時,那跟在錦覓身後,大喜之日上一直未曾出現,卻最應該出現的人飛入九霄雲殿之內。


    “錦覓!”


    沐晴看著所來之人,嘴唇微微顫抖,


    “你,


    終於來了。”


    火神,


    旭鳳。


    旭鳳故意逃婚,幫錦覓逃出洛湘府後,卻被錦覓重擊,最後隨著錦覓的身影,還是來到了這個地方。


    穿著自己最平常的衣服,見到了那個父帝要求自己所娶的,一身銀白色嫁衣的沐晴,同時也聽到了——水神之死的消息。


    “而今日,殺害我父水神之人,


    就在這裏!”


    被旭鳳注視的錦覓再次高喊出聲,眼睛裏已是猩紅。


    眾人又是一驚,互相看著對方,


    “是誰!


    請花神將他指出來,我等定為水神殿下討個公道!”


    錦覓的眼中若有水光倒映,手指一點一點地向著那個熟悉的身影指去,


    “就是——”


    刷——


    一道白光乍現,向著錦覓身上奔襲而去,在錦覓將要說出那個人名字的一刹那,旭鳳飛身為錦覓擋下了那一招。


    但與此同時,那光也向著沐晴飛來,目標所在,就是沐晴身上所攜鳥族最重要的東西——羽印!


    錦覓有人保護,


    沐晴呢?


    沐晴瞪大了眼眸,雙手自然揮擋,卻在白光來襲的一刹那,被一個白色的,


    無比熟悉的身影擋在了自己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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