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豐盛迴到自己的住處後,並沒有早早的睡著,他有心事。豐盛是一個說大話的人,但同時又是個謹慎的人,謹慎的人有心事並不奇怪。


    夜已經很黑了,豐盛與黑夜已融為一體。他從來不怕黑夜,黑夜是孤獨的,因為人孤獨。黑夜是憂傷的,是因為有人在黑夜裏憂傷。可孤獨之中又暗藏神秘,更有的人從憂傷中找到新的力量,支持著繼續走下去。人活著的一大意義就是在奮鬥,扛著憂傷,扛著孤獨,也要奮鬥下去。


    豐盛並不知道,賈添貞有沒有看過情書,也不確定賈添貞看過情書後,會有怎樣的反應和感想。


    豐盛在想:“她會不會看呢?她看到後,有怎樣的反應?”豐盛沉思了一會兒。他記得在信的末尾,他寫著‘我相信你還會來來醉餐館的’。信任就是一種力量。豐盛最後終於確定下來:“我相信她會看的。如果她看了信,她就會來來醉餐館。”豐盛想著想著,就睡著了。他在睡夢之中,聽到了雨聲。於是又醒過來。然後又朦朦朧朧的睡去。


    當天晚上,下了很多的雨。下的雨不是大雨,是小雨。因為下了很久,所以就下得多。雨還下得很亂,沒有規律,也不講道理,就是下,不停的下,而且是亂下。東飄幾顆,西灑一片。有時候落在屋頂,打得很響。有時候敲打窗子,一點禮貌也不講。有時候是下在路邊,專門跟路人作對。有時候雨下在樹葉上,不準樹葉昂頭。有時候是雨點,粗暴。有時候還夾帶著風。風一吹,是斜斜的下。沒有風來鼓動,雨就是直直落下。


    總之那天晚上的雨下得很任性,怎麽下得稱心如意,就怎麽下。想在哪裏下,就在哪裏下,完不怕吵到人。


    豐盛被亂雨滋擾了大半夜,朦朦朧朧的沒有睡好。第二天天亮的時候,雨還在下。


    從來不看人的臉色,誰要是敢擺臉色,跑到屋外對著雨怒吼,雨就會狠狠地落到他的臉上。打得那人抱著頭鼠竄。


    這還不夠呢,雨還沒有感到高興,就不歇氣。似乎發了狠,要下到每個人都怕被淋到,就想著用傘把雨隔開。不少人都怕雨了,但雨還沒覺得痛快。要下到令很多免疫力不強的人被感冒,受了風寒,流鼻涕,進了醫院,吃藥打針,雨才肯稍微的喘一口氣。


    不一會兒,雨又開始亂下。這一次,雨把最後一絲力氣也用完,一口氣下個痛快。才終於沒了。然後到醫院看病的人也排了很長的隊,或是打針的,或是輸液的,都擠滿了醫院,幫醫院把感冒藥也傾銷一空。雨終於是下夠了,也痛快了,總要隔幾天才來。於是把太陽放出來,把天放晴朗。


    豐盛從住處離開,到來醉餐館的大門外時候,見到了幸福。他們是很好的朋友,他們相處了三個多月後,對彼此了解了不少。


    幸福問道:“吃飯了嗎?”


    “我相信人活著總難免要吃飯的。”豐盛答道。


    幸福還是怔住了,他忽然有點想笑,但他忍住。


    “哎呀!你真是話題殺手啊。一句話就把天弄得聊不下去了。”


    “是活人每天都會吃飯,吃飯不能算是話題,吃飯也不是聊天。”


    “你說話怎麽這樣生澀,你能不能轉變轉變?”幸福帶著責備的語氣說道。


    “我不是陀螺,我不能轉。以前我玩過陀螺,用鞭子抽它,越抽得厲害,陀螺就轉得越快。你玩過陀螺嗎?”


    幸福的臉色有些變了。玩陀螺他當然玩過。但那畢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到了這份年齡上,幸福是很成熟的。成熟和幼稚總是一直相互在抵觸的。抵觸得越厲害,兩者就越隔得遠。


    “你的腦袋能不能不去想以前的這些事,現在都什麽年代了。你應該要跟上時代的步伐,多接收新進的東西。不該年紀輕輕,就成了老年人。”


    “我並沒有老,我也不敢稱老。當然,我相信人活著總難免要變老的。但隔我老去總還有幾十年呢。”


    幸福說道:“你現在的心態和老了差不多。你要擁有一顆年輕的心態。”


    “擁有?曾經擁有的都已經失去。我唯一一直擁有的就是我自己。”


    幸福經常發覺,和豐盛聊天,有時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他知道,其實豐盛有很多話題要說,隻是豐盛不知如何打開自己的話題。


    幸福沉默了許久,才終於擠出幾個字來:“你說的很有道理。”


    豐盛說道:“你明白了就好。”


    過了半晌,幸福才說道:“我最近在研究房價的問題,你能不能和我聊聊?”


    “房價?你應該找房產商聊。問問他們,怎麽用房子發大財的。”


    幸福最近看了許多關於房價和市場的文章。分析得很有道理,他看了之後,很有心得。本來想和豐盛聊聊與此有關的話題,但是豐盛的每一句話都是在總結,讓他從手機上學到的見識,無法施展。幸福說道:“然後呢?”


    “你跟著他一起發財,或者用他的法子發財。”


    豐盛的話,又把幸福攔住。幸福說道:“別忘了,你早晚也會麵臨這些問題的。”


    “但至少我現在還沒到操那份心的時候。”


    “所以,你就應該多和我聊一聊。以後輪到你的頭上,你有了準備,就不會措手不及。”


    豐盛說道:“我操的心已經夠多了。除了談戀愛和寫情書,其他的事情,我一點興趣也提不起來。”


    “不寫情書,你會不會死?”


    “不寫情書,我跟死人沒區別。”


    “你還有沒有一點點別的追求?”


    說到寫情書,豐盛的眼睛亮了。“有,我的追求,就是怎樣把情書寫得更好。”


    “你簡直無藥可救。”


    “我從來不吃藥的。”


    “為什麽你從來不吃藥?”


    “我一直沒去過醫院。”


    “你難道從來不生病?”


    “我生病的時候,正好缺錢。所以沒去醫院,就沒開過藥方,沒開過藥方,也就無藥可吃。然而我不缺錢的時候,又偏偏不生病。總不能因為有了錢,沒病的也買藥來吃吧?”


    幸福又沉默了。沉默了一會兒後,他也學著說些總結的話來。“哎。和你聊天,難有快樂。”


    “你如果想快樂。就應該多想一些開心的事情,人想到開心的事情的時候,總難免會多一些笑容的。”


    “這世上,還能讓我開心的事情實在不多了。我已經很久沒有去想開心的事了。”幸福學得很快,他很快也會說一些帶著總結的話。人和人相處,有很多東西,總難免會傳染的。


    “你終於開始學著明白自己了。”這是豐盛對幸福的總結。


    兩人聊到這裏,郝托和沈景兵就來了,於是他們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感謝書友kinf淡木的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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