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一聲皮肉接觸的沉悶聲響,伴隨而來的還有男人即使在昏迷中依舊壓抑克製的悶哼。


    漫天細密的雨水匯聚成流,汩汩湧動著沖走滿地黏稠的血跡。


    沈拓不冷不淡的收迴腿,鋥亮幹淨的軍靴皮麵驟然染上了鮮紅的血色。


    漠然的垂眼睨著盛懸胸口幾乎擴大了一倍有餘的猙獰胸口,他聲音中聽不出任何情緒,淡淡道:「好了,走吧。」


    沉默的列隊上車。


    數列機車隊伍呈環繞狀團團圍住最中心的庫裏南,一路朝幽暗的道路盡頭極速駛去。


    * *


    從昏迷中醒來時。


    時玉最先聽到的是醫療機器中發出的「滴滴」聲。


    聲音在極近處響起。


    他眼睫顫了顫,緩慢的睜開眼。


    煞白的光亮頓時刺得眼睛生痛,艱澀不已。


    緩了好半晌,他才從胸口難受想吐的沉悶中恢復了些力氣,這才發現病房內的窗簾拉的嚴嚴實實,整間病房隻有玄關處一盞壁燈在散發著幽幽的光亮。


    光亮籠罩不到的地方,陷在一片黑暗中。


    時玉頭痛欲裂,再次閉上了眼,那股刺目的白光逐漸自視網膜中褪散。


    周遭的一切都靜謐和諧,絲毫沒有昏迷前的混亂詭異。


    他撐起身子,視覺恢復正常後努力想要直起身觀察周邊的情況。


    下一瞬,剛撐起來的胳膊便是一軟。


    時玉眉心一蹙,還沒來得及調整好姿勢,便要重重的跌落迴床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陌生的唿吸聲忽然自黑暗中響起。


    即將摔下的身體眨眼間便被一條修長有力的胳膊穩穩接住。


    他被半攬進懷裏,昏暗中,聽見了頭頂響起的輕勻唿吸。


    這是一個寬大結實的懷抱。


    胸膛溫熱,心跳有力。


    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響起在安靜室內的低冷男聲。


    「沒事吧。」


    聲音與昏迷前的男聲完美重合。


    時玉瞳孔震顫,想到了昏迷前迷迷糊糊中聽到的話。


    他臉色稱不上好看,靜了許久,才輕聲道:「……沈拓?」


    頭頂的唿吸一頓。


    這個反應足以說明一切。


    時玉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還在怔忡間,他的下頜便被不輕不重的捏住抬起。


    暖橘壁燈隱隱打落的朦朧光影中。


    時光如流水般劃過眼前的男人,使他的模樣從兩年前的青澀單薄,變成如今的俊美沉穩,深沉冷冽。


    隔著一層淺淺的光暈,時玉對上了沈拓的眼睛。


    那雙幽暗的似乎能淹沒一切光亮的黑眸深邃暗沉,一眼望不見底,猶如遮掩著一切可怖表象的無底深淵,到處透著些與他俊美外表不搭的冰冷寒戾。


    就仿佛一個竭力給自己披上一層人皮的怪物,哪怕模仿的再像人類,周身總也圍繞著一層會不散的違和感。


    沈拓靜靜的看著他,語調是和氣質截然不同的溫柔眷戀。


    「主人,是我。」


    ……


    哪怕過去了兩年。


    沈拓還是有著隨時隨地讓人陷入尷尬的天賦。


    腳趾在被子裏尷尬的蜷縮,時玉有些不適的移開視線,看向一旁。


    嘴裏本來還準備問他盛懸怎麽樣了的話咽了迴去,黑髮雪膚的青年幹巴巴的道:「……別這麽叫我。」


    修長大手溫柔的捋起他的頭髮,烏黑柔順的黑髮順著男人蒼白的大手滑落。


    沈拓微微一笑,語調輕柔至極,猶如呢喃著戀人間的愛語,俯身湊近了他,溫暖的光影下,他的黑眸一瞬間暗的猶如濃沉黑夜。


    「為什麽,主人?」


    男人平靜的、一字一句漫不經心的問:「是因為在外麵有了別的狗嗎?」


    周邊的空氣似乎也在剎那冷了下去。


    猶如暴風雨來臨前平靜的海麵。


    出於察覺道到危險的第六感,時玉下意識的蹙眉,開口道:「我沒有。」


    黑髮黑眸的男人坐在光影難辨的黑暗中,不知信沒信他的話。


    狹長的眉眼間是一片冰涼徹骨的寒意,黑眸濃暗不明,幽幽倒映著身下青年那張讓他魂牽夢繞了兩年的臉。


    兩年不見,他驕矜傲慢的主人也變了模樣。


    年少時便格外出眾、足以吸引楚闊等一眾男女的眉眼如今越發的漂亮昳麗,純正的如墨染般的眉、眼、發色泛著些細膩冰冷的光澤,微蹙著眉朝他不耐厭煩的看來時,一如當年那樣帶著高高在上的矜傲。


    仿佛他從來就是他的狗,不需要任何憐憫與寬容。


    無數次在夢裏夢到這張臉上的這幅表情時,沈拓都情難自禁。


    冰冷的夜色會變成沸騰的岩漿。


    流浪在外的小狗會低低叫著主人的名字,難耐的一夜無眠。


    他是主人一人的小狗,主人是他、也隻能是他一人的主人。


    ……


    唿吸粗重起來,眼眸暗沉幽晦的男人倉促的移開視線,聲音莫名緊繃,盯著虛空沙啞低沉的道:「那就好。」


    「主人,」他喉結劇烈的上下滾動著,嗓子啞的像被火燎過,低低的道:「……我還有些事要處理,晚上再來看你。」


    他說完這句話便匆匆起身,轉身朝病房外走去。


    男人勁瘦結實的身上穿著是黑色背心和寬鬆迷彩長褲,肌肉線條流暢分明,粗略一看便能想像其間蘊藏的爆發性力量,小腿被黑暗中依舊反射著鋥亮銀光的軍靴包裹,走動間猶如漫步在叢林深處的獵豹,危險沉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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