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樣了。”


    孫夫人向繼子劉禪如實交待了自己與孩子他爹的戀愛過程。當然,所有兒童不宜的細節都隱去不提。


    “哈!這麽說,爹不睡客房了?”


    孫夫人白了熊孩子一眼,沒有迴答。心想這孩子關注的點都是些什麽呀。劉禪興致完全不減,不理她的白眼,拉著她胳膊又問:“那我以後是不是得改口,真管你叫小後媽了?”


    “愛叫啥叫啥,叫啥不一樣?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孫尚香才不在乎這些,以前不讓他叫媽是因為不接受左將軍夫人的身份,如今心境變了,自也不再介意。


    “唉!其實我都習慣叫你香姐了!不過如今你和我爹情投意合,再這麽沒大沒小保不齊被我爹打屁股。我還是識趣點主動改口的好。”


    劉禪長歎一口氣,頗為遺憾地推論一番。孫夫人雖作人婦,卻依然是少女心境,大笑道:“你這娃娃,改不改口還不是一樣沒大沒小?打屁股不用你爹,我來就成!”


    孫夫人邊笑邊擼起袖子來捉劉禪,嚇得孩子一激靈跳將起來,左閃右躲逃避家暴。他這段時間在軍營可也不白給,身手又矯健了不少,幾次三番躲過孫夫人的魔爪,舉手投足間已露出功底來。


    孫尚香幾番失手,雖是玩笑未盡全力,卻也驚訝於這孩子的成長。軍營果然是男子漢的天地!孩子才去了十來天,這就要脫胎換骨了?


    這當然完全是誤會。這位公子去軍營是訓別人,可不是被訓。不過這也怪不得孫尚香,她又如何知道這小娃娃已是十來年的軍事發燒友,還比旁人多出兩千多年的見識?


    當晚,左將軍府擺開家宴,難得的奢侈了一迴。劉備與孫夫人正坐主位,若蟬、若娟姐妹一席,劉禪一席,分坐左右。一家人難得齊整,劉備心情大好,話也比平素多了些。


    “若蟬、若娟,你二人已是大姑娘了,為父這幾日尋思,也該給你們物色婆家了。”左將軍突然冒出這茬,給兩姐妹搞了個措手不及。


    “爹,若蟬尚小,不願嫁人。”


    “姐姐不嫁,娟兒便不嫁。”


    兩姐妹都說不嫁,卻是各自心思。若蟬是想多陪父親幾年,若娟則是心有所屬故意推脫。


    孫夫人聞言也勸:“就是。若蟬若娟才迴來多久,將軍怎忍心就把她們嫁出去?況且婚配乃人生大事,若不謹慎找個好人家,怎對得起甘夫人?此事如何倉促得?”


    孫夫人不愧是大戶人家出身,歲數不比若蟬大多少,講起道理來卻頭頭是道。劉備聞言不住點頭,兩姐妹聽了也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隻有劉禪哪壺不開提哪壺:“爹,二姐與鄧艾情投意合,她可不能嫁給別人。”


    此言一出,若娟頓時滿臉通紅,急得起身跳到劉禪席前,邊跺腳邊去捂弟弟的嘴:“臭阿鬥,胡說什麽?你再胡說!”


    左將軍這才明白,原來二女兒已有意中人。


    玄德撚須而笑:“是麽?鄧艾啊,這孩子踏實穩重,內秀於心、外毓於行,很好!”


    左將軍起身微末,雖已貴為一方諸侯,卻沒什麽門第觀念,對鄧艾的屯民身份全不在意。若娟見父親也來摻和,急得轉身嬌嗔:“爹!你怎麽也跟著阿鬥胡說!不理你們了!”


    若娟說罷,羞捂麵龐逃席而去。若蟬每天與妹妹待在一起,自然明了她的心事,笑著嗔怪劉禪:“阿鬥,這等事你怎麽就這樣說了出來。看,把二姐氣走了吧?”


    說罷向劉備稽首而拜:“父親,我去看看若娟,先告退了。”


    “哈哈哈,去吧。告訴你妹妹,這親事爹沒意見,待辦完你的婚事就給他們操辦。”


    “爹——”劉若蟬怨懟一聲,也紅著臉跑了,席間隻剩下劉備夫婦和劉禪三人。


    劉禪心想倆姐姐都溜了,我也長點眼色別杵這兒當電燈泡了吧。抓緊扒拉兩口菜,抹抹嘴道:“爹,我也吃飽了,迴房睡去!你跟小後媽慢慢聊。”


    “這孩子!什麽小後媽,要稱夫人!”見兒子對孫夫人沒大沒小,劉備怕夫人生氣,不敢慣著。


    “將軍!你幹嘛?阿鬥還小呢,別嚇著孩子!”劉禪還沒反應,孫夫人先不幹了。這倆人許都之行早已結下深厚的戰鬥友誼,劉備雖是親爹,可也不能想訓就訓。


    左將軍被夫人一頓數落,心也軟了下來。劉禪則適時改口,乖巧地給了老爹一個台階:“爹教訓的是,小子張狂,夫人勿怪。”


    說罷行個跪禮,急忙開溜。


    人都走了,廳內就剩下這對新婚夫婦。左將軍這才拉起夫人的手,方才雖被她數落,但那卻是在維護阿鬥,玄德對她更是歡喜。


    兩人對飲幾杯,劉備忽然興起,以箸擊案、唱起家鄉的民風來:“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揚。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唱的是河間歌詩,內容是詩經中《國風·鄭》中的一篇,說的是一名男子邂逅一位美麗的女子,想要與她攜手餘生。


    孫夫人從未聽過北方民調,但詩的內容她是了解的。聽夫君當麵唱起情歌,立刻含情脈脈、媚眼如絲。


    於是櫻唇微啟,用江南小調和之:“隰桑有阿,其葉有難。既見君子,其樂如何。隰桑有阿,其葉有沃。既見君子,雲何不樂。隰桑有阿,其葉有幽。既見君子,德音孔膠。心乎愛矣,遐不謂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這一段出自《小雅》,唱的是一名女子向男子表白,告訴他已在自己心裏,並將終生難忘。


    二人歌罷相視而笑。劉備再顧不上酒菜,攬起夫人迴房去也。


    ——


    次日早晨,孫尚香收拾停當,乘船前往京口。劉備堅持讓傅肜率鐵衛隨護,以策安全。又吩咐陳到命夜梟暗中監視,隨時報告消息。


    劉禪陪著老爹送走了後媽,又抽空去了趟工掾,看看造紙進行的如何。


    李譔與黃月英忽見劉禪,都是喜出望外。


    “喲!阿鬥,你怎麽不聲不響來此處了?在軍營裏沒少受罪吧?”黃月英早把劉禪當成自己家娃,不等李譔發話,先問起來。


    劉禪咧咧嘴:“月姨,我出來就是辦軍營的事,這不正要迴去麽。抽空來看看李大人和您,順便問問紙造得如何了?”


    提到紙,李黃二人掩飾不住的興奮。黃月英也不多言,徑直起身出去,不一會兒抱著一紮紙跑迴來。


    “喏,這是新做的樣品,你看看可還行?”黃月英把紙紮放在劉禪案前,讓他自己看。


    劉禪將紙紮展開,拿起最上麵一張,兩手先抻幾下試試韌性,再把那張紙端平觀察它的厚度,最後鋪在桌案上,取一支筆試寫幾下。


    不得不說李譔的工作效率實在驚人,劉禪當初也隻是提了個梗概,他就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做出樣品來,質量雖不算上乘,卻已然足夠書寫印刷使用了。


    “月姨,李大人,還是你們厲害,這麽快就做成了。這紙的韌性與光滑度都沒問題,隻是——”


    話到一半,劉禪將那張紙舉過頭頂,朝光亮處看去。李譔與黃月英稍稍對視、沒有插話,靜等小公子給出意見。


    “還有些透光,若能克服這個缺點就更完美了。”


    李譔一向不喜虛言,見劉禪直接指出問題,拱手求教:“公子可有辦法?”


    “可以試試將石灰粉細細碾碎,施膠時作為填料一並放入。”


    “好!下官這就去辦!”李譔對劉禪早就深信不疑,想也不想,立刻就下去布置。


    劉禪又向黃月英問起造紙的成本如何,黃月英笑答:“這裏漫山都是竹子,按你的辦法,用燒堿製成竹漿,做出的紙既易於掛膠又耐用,產量還高。與古法相比,這成本可是天壤之別。前日馬季常來,見了讚不絕口,硬將樣品搶去一紮。臨走還在催促印刷的工期,急等著要用。這兩日各掾主事聽到風聲都過來預定,隻怕做多少都不夠他們分的。”


    黃月英邊說邊捂嘴笑,措辭是不勝其煩,表情卻相當凡爾賽。這是她與李譔最近重點抓的項目,有了成績心裏哪能不得瑟?


    經月姨提起,劉禪才想到印刷的事:“對呀,印刷那邊是啥情況?”


    “放心吧,已經試印過多次了。字跡清楚,完全沒問題。眼下隻是活字不夠,李掾主已安排掾裏會雕刻的匠人都來趕工了,多等些時日就行。唉!這以後再不用一個字一個字謄寫,不知省了多少功夫。”


    黃月英感概萬分,看向劉禪的眼神更加寵溺。


    見兩件大事都已進入正軌,劉禪也放了心,想到另一件大事也該提上日程了。待李譔安排完工作迴轉來,劉禪又說:“這新的造紙和印刷術即將成功,接下來的重中之重便是保密工作。這事必須妥善安排,寧可暫不量產,也好過泄密。”


    李譔與黃月英互相看看,他倆現在都沉浸在新產品開發的喜悅之中,誰也沒想過這個問題。


    李譔深思片刻,點頭讚同:“公子之言甚是。這兩項技術有驚天動地之功,勢必成為眾矢之的。另外,讀書做官一向為世家壟斷,一旦出現廉價書籍,斷了他們的命根,這可是切膚之痛。若派人搞出亂子來,還真是弄巧成拙。”


    世家的阻力劉禪不是沒考慮過。但改革總要打破舊有的利益格局、得罪一部分人。隻要有利於發展就不能畏手畏腳,至於平衡與世家的關係,這需要政治智慧。當然,他的優勢是政權在手,隻要不過分,世家們雖不情願最終也隻能妥協。


    對此劉禪倒不是特別擔心。


    “世家的問題先不管他,先解決保密的事。這件事光靠工掾是不行的,我看還是上一道公文給孔明師父吧。師父行事謹慎、算無遺策,一定可以妥善解決。”


    劉禪說這話時,就盯著黃月英看。黃月英忍不住笑起來:“近來都在忙公事,我和你師父一天也說不上幾句話,看來這迴得找他好好說道說道了。”


    李譔聞言也笑:“荊州人雜事煩,諸葛軍師總攬政務,使各掾效力、井井有條,真天下奇才也。有他安排定然錯不了,此事還得請夫人多費心了。”


    討論完這事,三人又研究了一下後續製作銅活字的計劃,劉禪才起身離開,趕迴軍營去。


    ——


    一個月的技能訓練即將結束,將軍府如期向演習部隊宣讀了演習內容。接下來的一個月就是根據演習內容進行戰術訓練,接著便上演習場檢驗成果。


    來給劉封和劉禪傳達命令的是司馬從事張存——相當於副總參謀長,由此也可看出指揮部對這次演習的重視程度。


    張存為人刻板、不苟言笑,一向公事公辦,不懂人情世故。眼前雖是主公的兩位公子,他卻完全沒有逢迎的意思,隻把他倆當作普通下級軍官布置任務。


    他命人掛起演習區域的地形圖,麵無表情地介紹起來:“此次演習區域設於充縣——”,張存邊說邊用手指向地圖:“在崇山山坳之中,方圓五十裏範圍之內。紅藍兩隊各一屯步兵在此對抗,演習開始後每人攜三日口糧。從第二軍抽調裁決官分別隨兩隊行動,現場裁決對戰結果。凡被判陣亡及傷者立即退出演習,前往此處駐紮待命。以一個月為限,兵力少於五分之一者判負。若皆未判負,則以演習截止時各隊剩餘人數論勝負。”


    張存介紹完,看看劉封和劉禪,問道:“二位有什麽不清楚的地方,現在可以問,但隻有這一次機會。”


    “不過是兩百人的對抗,何必遠去充縣?還要去鑽山坳!”劉封先開口,與其說是問題不如說是牢騷。


    “此主公與龐司馬共同議定的方案,公子有意見可向主公陳情。吾隻負責計劃部署,與此無關之事請勿再問。”


    張存果然名不虛傳,一句話就把劉封給噎了迴去。劉禪怕場麵難看,急忙開口緩解尷尬。


    “張軍師,演習區域遠在武陵郡,敢問我部何時出發?有多長時間可以熟悉地形?演習中糧草器械的補給是自己解決還是後方供應?對手是哪支部隊,領軍將領是誰?”


    劉禪一連串發問環環相扣,問的都是具體內容,這很對張存的脾氣。他邊聽邊點頭,斜眼瞥了一下劉封,心想這才叫問問題麽!立刻對年幼的劉禪生出幾分好感。


    “自明日起,三十日內到達演習地點即可,出發時間自行決定。演習開始之前,區域對兩隊開放,皆可自由出入熟悉地形。三十日之後演習正式開始,期間部隊不得離開劃定區域。演習開始時每人發三日口糧,由裁判官負責清點分發。此外再無任何補給,所有需求一律就地解決。至於對手的情況,到時自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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