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寢室,王基被攔在門外,隻有劉禪和孫尚香隨環夫人進到房內。


    隻見一個麵色白皙的少年躺在榻上,看神色憔悴已極。劉禪走上前去,先看他麵色,見病人昏睡未醒,額頭隱隱滲出汗來。拿手背去試他額頭,入手滾燙。再拿過手腕來號脈,半晌沉默不語。


    一旁環夫人早已等不及,也不知這孩子到底行不行,忍不住問道:“敢問、呃、公子,衝兒這病可有方能醫?”


    劉禪未置可否,抬頭看看環夫人,問道:“患病初時可是頭痛乏力、四肢酸痛、食欲不振、間或有低熱?”


    “對!對!對!”環夫人連說了三個對字,這才佩服起這孩子醫生來。僅僅切了下脈,就能將當初的症狀說的分毫不差,看來醫聖果真名不虛傳。


    “而後可是四肢末端發涼、後背及通體發冷,口唇、指甲現紫色,麵色發白,關節酸痛,全身發抖?”


    “哎呀!正是!正是!公子快救救我兒吧!”環夫人可算看見了希望,激動地掉下淚來。


    “夫人勿驚。公子這病乃瘧疾,此少陽之邪,由蚊蟲叮咬傳播所致。此時由寒轉熱,脈象弦數,乃由輕症轉入重症之時。表現為體熱發汗,間或昏迷。所幸尚未起皰疹,及時用藥,治愈還是可以的。”


    “太好了!太好了!那就請公子快開藥方,我這就命人去煎藥。”


    環夫人此時對劉禪再無半點懷疑,非但不疑,還佩服得五體投地。聽劉禪說可以治愈,她自然深信不疑,恨不得立刻就能煎出藥來給兒子服下。


    於是畢恭畢敬將劉禪請迴廳堂,命人奉上筆墨絹帛,隻等劉禪開藥方。王基見環夫人一臉狐疑地進去,滿懷希望地出來,心想看來這把是賭對了,這個金鬥還真有兩把刷子。


    劉禪剛要動筆開方,有下人前來通報,說華佗求見。環夫人聞言頓時不耐煩起來。這華佗號稱神醫,可治了許久兒子也不見起色。此刻好容易來個會的,藥方還沒開,他又來添亂。


    當即命人讓華佗候著,先等開好藥方再說。可劉禪聽到華佗的名字,偏偏放下筆不寫了,對環夫人道:“夫人,公子這瘧疾得了已有月餘。若非有良醫以藥吊著,此時隻怕大勢去矣。這月餘間想必就是華神醫在用藥吧?家師曾言,華神醫醫術精湛,與他老人家各有側重。若方便的話,煩夫人將神醫請來,小子也好聆聽教誨,免得藥方開偏頗了。”


    劉禪這樣說,環夫人自然無法拒絕。況且這一個月來也的確是華佗在治療,情形與劉禪說的無二。想來這華佗也是有功的,對他的惱怒便自消了,遂命下人請神醫上堂來見。


    “夫人。城內已有不少百姓沾染此疾,症狀與公子一般無二。以此推斷,公子這病隻怕不是孤症,說不好還會傳染。請府上多加注意,以免擴散。”


    “華先生有心。這位金公子乃醫聖張仲景先生弟子,方才為衝兒把脈,言衝兒可以治愈。此刻正要開方,還請神醫多給意見。”


    “哦?”華佗聞言望去,見對麵坐著的不過是個幾歲的孩子,不由好奇:“聽聞仲景先生在公安開館授徒,他的弟子怎會到許都來?”


    說罷再仔細看劉禪,見這娃娃模樣可愛,不由心生好感。


    劉禪見華佗望著自己,放下筆先行弟子禮,答道:“弟子去汝南訪親,機緣巧合碰到了典農都尉,被都尉大人帶至此地。”


    王都尉大人坐在一旁苦笑一下,表情略顯尷尬。劉禪明明是他給騙來許都的,好在這孩子沒有揭穿。


    “哦,原來如此。娃娃既識此症,請問病理如何,怎樣防治?”


    “迴先生。此病名瘧疾,乃瘧母入侵引發的少陽之邪。瘧母靠蚊蟲傳播,一旦入體,潛於半表半裏,故入弦脈。症狀為寒熱重症,嚴重的伴隨肝脾腫大,間或陷入昏迷。曹公子如今便是此種狀態。”


    “那該如何用藥?還請速速開方。”請劉禪提起兒子,環夫人可忍耐不住了,急忙追問。


    “夫人勿慮。青蒿絞汁灌下,可以有效抑製瘧母。至於肝脾腫大、氣血虧損,家師《金匱要略》中有一劑鱉甲煎丸正對此症。隻要堅持用藥,可保無虞。另外還有,此症因蚊蟲傳播,尚須做好滅蚊之事。城內既有疫情,當清掃各處,不留積水,阻斷蚊蟲滋生環境,如此方可保無虞。”


    這一段話不但救了曹衝的命,還救了許都的百姓。環夫人與華佗紛紛歡喜,對劉禪不禁另眼相看。


    “敢請先生速速開方。”環夫人已經等不及了,再次催促劉禪,稱唿已經升格為先生了。


    劉禪點點頭,再不囉嗦,拿起筆將藥方開好,先拿給華佗過目。華佗拿來看過,見方上寫著:“鱉甲六錢半,烏扇二錢,黃岑二錢,柴胡三錢半,鼠婦二錢,幹薑二錢,大黃二錢,芍藥三錢,桂枝二錢,葶藶子半錢,石韋二錢,厚樸二錢,牡丹皮三錢,瞿麥一錢,紫葳二錢,半夏半錢,人參半錢,蟲三錢,阿膠二錢,蜂巢二錢半,赤硝七錢,蜣螂三錢半,桃仁一錢。用法為熬煮鱉甲至爛,餘藥研為粉末,加清酒拌合為丸,每丸一錢,日服兩次,以溫水兌酒少許送下。”


    華佗看這藥方,不住點頭,讚道:“鱉甲軟堅散結,大黃等輔藥破血攻瘀,人參阿膠補益氣血。全方補氣與活血同用、消導與扶正並施。以此方觀之,仲景先生不愧醫聖之名。華某佩服。”


    環夫人見華佗認可,大喜過望,立刻命人收了藥方去準備製藥。而後竟對著劉禪施一大禮,言辭頗為激動:“感謝先生妙手,衝兒若能再活,皆先生之功。妾身當感銘先生恩德,至死不忘。”


    劉禪趕緊起身還禮,謙道:“夫人萬不可如此,小子當不得這等大禮。救死扶傷乃醫者本分,有何恩可言?夫人請起,如此折煞在下了。”


    環夫人這才起來,破涕為笑。拉著劉禪非要擺宴招待,又要劉禪搬到府裏來住,好隨時醫治曹衝。


    劉禪心想曹家的人都長了八百個心眼子,藥方開了不給診金,卻扣下大夫打起售後的主意。


    但既然幫了,也隻得好人做到底,於是點頭答應。抬頭看看王基,轉頭又問環夫人:“王都尉與我侍從一路同來,煩夫人一並安排到府內,免得有事尋找不便。”


    這還不是小事一樁?環夫人滿口應承,沒有絲毫猶豫。劉禪見這裏事情差不多了,又對華佗說道:“華先生,城中的疫情亦不可小覷,若蔓延開來少不得一場禍患。煩先生稟報丞相,染疫者皆以青蒿絞汁治療,其他症狀用藥緩解即可。要緊的是清掃潦水、撲殺蚊蟲,阻斷瘧母傳播途徑。”


    “正是!正是!”華佗連連點頭,竟情不自禁走上前拉起劉禪的手:“難得你小小年紀,便已有此種見識。仲景先生收了個好徒弟呀。老兒福薄,卻不曾遇得這等奇才,惜哉!”


    劉禪見華佗把自己誇上了天,不禁臉紅,趕忙還禮道:“先生乃外科聖手,麻沸散更乃天功之物。在先生麵前,學生安敢稱奇。先生若有閑暇,學生還想登門請教,聆聽教誨,必受用無窮。”


    “哈哈哈,好!好!那就一言為定。這幾日要應對疫情,必會城內城外奔走。老夫住在城西二十裏的椹澗村,天晚無事,就在寒舍恭候,娃娃你可一定要來啊!”


    眾人聞言,一片笑聲,方才沉重的氣氛一掃而空。孫尚香這才放下心來,不由暗暗佩服這孩子。既有真本事,做事又老練周到,隻怕幾個成年人也未必有他沉穩。


    王基心裏早已樂開了花。這金鬥果然是寶藏男孩,看來自己這一步險棋賭得真值!非但開出了藥方,還得到神醫華佗的肯定,更重要的是連自己都能住進相府裏了。這若是有幸見到曹丞相,自己的機會豈不就來了?


    環夫人心情大好,當即命人準備酒宴,就要款待眾人。劉禪推辭不過,隻得應允。華佗急著去處理疫情沒有留下,環夫人本也不是要請他,便由他去。


    孫尚香與王基則沾了劉禪的光,在曹丞相的家宴坐了上賓,孫尚香見慣場麵也還罷了,那王基幾時經曆過這個?把他激動的麵紅心跳,渾身上下都有一種鯉魚躍龍門的衝動。


    歡宴散罷,走出幾個侍女領各人去客房歇息。劉禪堅持要和孫尚香住在一處,環夫人於是安排個小院給他二人,條件自然是比館驛客棧要好。又給了孫尚香一塊令牌,有了它便可自由出入相府,方便劉禪使喚她出府辦事。


    一切安排妥當,劉禪也放下心情踏實住下。孫尚香卻待不住,就要去和鄧艾通消息。劉禪攔不住,囑咐她記得給鄧艾換身行頭,便放她走了。


    再說鄧艾守在客棧裏,不知劉禪他們病看的怎樣,一直提心吊膽。忽見孫尚香興高采烈地迴來,知道有好消息,不由會心一笑。


    “哎,你猜猜看,阿鬥去相府表現得如何?”


    “這——這還——還用——猜麽?必定是——治——好了,他——他們才——會放——放你出——出來唄。”


    “哎,你這嘴要是能趕上你的腦子該有多好?”孫尚香看著鄧艾,不禁搖頭歎息。


    鄧艾臉一紅,不知該如何迴答,忽聽孫尚香叫道:“對了!你不是拿了治口疾的方子麽?以阿鬥的醫術,他說能治肯定可以。你快拿出來看呀!”


    鄧艾被她嚇了一跳,提起那藥方,其實就是些拗口的歌謠。他不好意思當著孫尚香的麵拿,支吾著想辦法推脫。


    可孫尚香哪管這些?半催半搶地讓鄧艾拿出絹帛,打開一看不禁笑出聲來:“這叫什麽藥方?好怪的詞啊,還挺難念。”


    “公——公子說照——照著朗讀——半——年,即見成——成效。”


    “那你還等什麽?現在就開始!拿著,一個字一個字照著大聲讀!”


    看對方這認真的架勢,鄧艾心知一場折磨在所難免,不得不收起敷衍之心,拿起繞口令艱難認真地朗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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