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說歸說,別掉眼淚啊。”


    “就哭,我的心被你們倆傷到了,簡直太……太不把我放在眼裏了,你倆考慮過二哥沒討老婆嗎?”越說越委屈,宋子燁像個小孩似的,“二哥真是心痛啊!”


    宋甜枝和聞鋒互相對視一眼,兩人都噗嗤一聲笑出來。


    宋子燁紅著臉又把擋在中間的簾子拉了迴去,“笑什麽笑……你倆注意點,周圍還有其他同誌在呢!”


    “好啦,二哥你身上的傷怎麽樣了啊?”宋甜枝小聲詢問道:“那天晚上你又跑迴去救聞鋒,我都擔心你的身體撐不住。”


    宋子燁聲音有點兒悶,藏在簾子後麵:“放心桃花,二哥身體硬朗著呢,這點小傷根本就沒放在心上過,你看你二哥哪次不是受傷了又平平安安迴來的?”


    “那也不能掉以輕心啊,二哥也要好好聽醫生的話才行。”


    “沒事,二哥就是擔心你,聽說你還被困在山體滑坡裏麵了,迴來的時候都把我嚇了一跳,沒想到你這丫頭也是個有福氣的,和其他的同誌一塊挖出來的。”宋子燁歎了口氣,語氣裏也都是懊悔,“都怪我沒能早點把聞鋒給你帶迴來……”


    宋甜枝靠著床坐著,聽到他的話後,心裏忽地就抽疼了一下,“二哥,你別這樣說,當時你受著傷還幫我出去找聞鋒,二哥哥對我的好,我會在心裏記一輩子。”


    當時她永遠記得二哥一身的傷,渾身是血地來敲她的門,也不會忘記二哥拖著渾身是傷的身體,義無反顧地跟著部隊出發去救人的那天夜裏。


    “這有什麽,小事。”宋子燁又悄悄把簾子拉開,往她身邊看了一眼,竟然沒看到聞鋒的身影,他估摸著應該是剛才出去了,“聞鋒其實在戰場上救了我很多次,如果不是他的話,你恐怕是早就見不到你二哥了,我……我其實挺感謝他的,就是平時被他訓,這心裏總是有點不服氣。”


    “難怪上車你一直揍他呢。”


    “等我傷好點了,我再繼續揍他,這次一定能打得過他!”


    宋甜枝偷笑:“二哥,這些話你也隻有在聞鋒沒在的時候才敢說吧。”


    宋子燁撇撇嘴,“我才不怕他呢,他要是敢對我來真的,我就找你哭,等迴家了,他還要喊我哥哥呢,我才不怕。”


    聞鋒突然就從床底下站起身來,“不迴家,我都會叫你一聲二哥,放心吧。”


    “你!你怎麽沒走啊!”宋子燁大驚。


    聞鋒拍拍褲腿,“不走怎麽能聽到二哥說的話呢?等二哥你傷好了,我等著你,咱倆訓練場見啊。”


    宋子燁轉過身:“我要睡了,這腦袋突然好痛,睡了睡了,你倆別說話了啊,別打擾到我了!”


    見他真的捂著被子睡過去,宋甜枝和聞鋒對視一眼,雙方眼底都含著幾分笑意。


    到了晚上,聞鋒抱著她迴去,兩人一塊出的醫療部的門,惹了不少人的注意。


    宋甜枝有點兒害羞,埋在聞鋒胸口,聽到聞鋒遊刃有餘地接下不少同誌的調侃,她忍不住小聲問道:“這才幾天不見,你的臉皮是越來越厚了,還敢和別的同誌吹牛了?你身上的傷跟撓癢癢似的?那我等會就把你臉上的繃帶扯了,看看你還是不是真的和撓癢癢似的輕鬆。”


    聞鋒朗聲笑道:“本來就是,媳婦兒掀了我的傷口我都是和撓癢癢似的,來!讓你掀!”


    宋甜枝捶了他一下:“少來,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


    “啥?懂啥?”


    宋甜枝瞪他:“在外麵受了那麽嚴重的傷,別人都要養個十天半個月的,你倒好第二天就爬起來了,政委都來說了,要你休息兩天,你是不是都不知道休息的?”


    “我身體沒事,休息啥休息?”


    聞鋒打開房間門,抱著人進屋。


    宋甜枝被他抱著坐在床上,又忍不住抬起另外一邊沒受傷的腳去踹他:“啥?你說休息啥?有時間休息,還要往外麵跑,你真覺得自己身體很抗造?”


    還不止是政委來說過,連大哥也都來說過,他就是不聽,第一天趕迴來,第二天就能直接跑到外麵去好半天才迴來。


    她白天一直都在睡覺,要不是剛才陳淑陪著她一塊去上廁所把白天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她都不知道聞鋒在她睡著以後就出去了,期間好幾個人都來找過他。


    “是不是我今天晚上要是你讓你抱著我迴來,你又去拉著你們三連的人一塊訓練了?”


    宋甜枝越說越來氣,要不是腿上受傷了,她少說都要站起來,好好指著聞鋒的鼻子指責兩句。


    聞鋒也愣了一下:“你咋知道的?”


    宋甜枝這次是真的忍不住踹了,抬腳踢了一下,倒把自己踢得疼得話都沒說出來。


    聞鋒立馬握住她的腳:“媳婦兒,你沒事吧,疼不疼啊?”


    “疼。”


    踹他和踹在一塊鐵板上沒有區別。


    宋甜枝疼得都快感覺自己另外一條腿也要斷了。


    聞鋒看到她眼淚都快出來了,嚇了一大跳,立即就給她揉了起來,邊揉還邊道歉:“媳婦兒我錯了,你說什麽就是什麽,我不和你倔了,都是我的錯,我聽你的話。”


    說是揉腿,他手上的力道也很大,上麵的繭子磨得宋甜枝的腿更疼了,她有點生氣地踢他,他老老實實地受著,又一直不停地在道歉。


    說了好一會兒,宋甜枝冷靜下來,開始不理他,又被他親了幾口,看到他臉頰上的傷口又開始流血了,才於心不忍地叫他把藥拿過來給他重新塗上。


    聞鋒蹲在床前,在她給自己上藥時,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了又看。


    宋甜枝挪開視線,“看什麽?”


    “看我媳婦兒,幾天不見又漂亮了,太招人稀罕了。”


    從當時聞鋒出任務,他們倆匆匆見了一麵後,宋甜枝仔細算下來已經有十天沒見到他了,說是幾天,但這段時間她是怎麽熬過來的,隻有她自己知道。


    宋甜枝歎了口氣,“別亂動了,小心傷口又裂開。”


    “好。”


    替他小心翼翼上了藥,止住了血,宋甜枝細細看過他身上新添的傷口,眼裏寫滿了心疼,她抬手,指尖都輕微地顫抖著。


    一點一點觸碰他身上的傷口,最後停在他臉頰,離眼睛隻差分毫的傷口上。


    “傻子啊你,都真的要破相了……你休息兩天不行嗎?你出去那麽久,帶了一身的傷迴來,你自己不心疼,也不會在乎自己,但是我在乎呀 。”


    從她到第八軍區起,除了當時搬家的那一天假期以外,聞鋒幾乎全年無休,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在執行任務的路上,有時候還要冒著大雪,頂著烈日在高溫低下守邊防。


    聞鋒緊緊抱住她:“媳婦兒我知道,我知道你最心疼我了,也隻有你會心疼我了……”


    “知道你還讓我一直這麽擔心?”


    宋甜枝摸著他的後腦勺,“這幾天你就在家裏好好休息吧。”


    “但是我部隊裏還有不少事情等著……”


    “難道部隊是你一個人的部隊?少了你就會散嗎?”宋甜枝忍不住說道:“你真以為咱們那些同誌都是吃白飯的?”


    “我就是擔心……”


    “擔心什麽?你任務都完成了該做的也都做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就算有,政委不是還在嗎?再不濟,還有我大哥呢。”


    “靠你大哥,說出去多沒麵子啊。”


    “怎麽就沒麵子了?我大哥那也是你大哥。”


    真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都在部隊裏當上連長了,腦子有時候還是轉不過來,隻認死理。


    “政委他們的意思都讓你休息,你這腦子怎麽還轉不過彎,不好好抓緊機會休息休息,反倒還要到處亂跑,一味地證明自己的身體沒事呢?”


    翟政委真是個很體諒人的好領導,還說上頭甚至批準了聞鋒,除了這幾天的休息以外,能有一個星期迴家的假期。


    宋甜枝把這事和聞鋒說了,聞鋒的表情有點僵硬猶豫的,她也不說話了,隻安靜地看著他。


    聞鋒立即答應:“正好!這假期太好了,我正好差一個假期,和你一塊迴躺城裏,去拜訪一下嶽父嶽母,順便去看看小福子!”


    翟政委之前的顧忌果然沒錯,他沒直接和聞鋒說放假的事情,反倒是讓陳淑來找了她,這是知道聞鋒誰的話也聽不進去,隻聽得進去宋甜枝的話。


    “說實話,媳婦兒,這段時間我在軍營裏每天看了太多戰場上的生離死別,我身邊也死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人因為我而死,我不想辜負他們……對麵那些畜生殘害我們的同胞,又各種挑釁,踏越我們的底線,是個兵都不能忍,我這心裏始終憋著一口氣。”


    “我理解,但是你要是不好好養傷,一支強撐著,以後誰去對付那些人呢?”


    她不太清楚聞鋒這些時間在部隊裏到底經曆了什麽,但是能讓聞鋒說出這種話,他的遭遇肯定是非常痛苦又的讓人痛苦的。


    就拿上次聽他隻說了一次的那位老營長來說。


    說是死了,營長的位置才空出來,臨死前希望聞鋒來坐這個位置,但聞鋒從來沒有說過,那位老營長究竟是怎麽死的,又到底是死在了什麽地方。


    身邊每個戰友的離開,對聞鋒來說都是一次打擊。


    聞鋒性格衝動,有時候很暴躁,也是最近距離接觸那些敵人的人,心裏的仇恨估計從來沒有降下來過,這次又親眼看到自己的同誌遭受那些酷刑,讓他窩在後方當指揮,是非常憋屈的。


    更因為這樣,她才拉著聞鋒讓他冷靜下來。


    不要真的被仇恨衝昏了頭腦。


    聞鋒脫了鞋上床,抱著她一塊擠在被窩裏,“媳婦兒說得對,是我太激進了,這次我休個假,好好養傷,也正好迴去一趟。”


    他低頭從背後緊緊擁著她,臉埋進她的肩膀,唿吸沉穩有力。


    “嗯,可以,正好我也準備迴去了。”


    “你迴去?好,我們正好一塊!”


    宋甜枝轉過身,抬手摟住他的脖子,“不,這次我迴去,就不會再過來了。”


    “啥意思?”


    “我大哥不是來了嗎?”


    聞鋒疑惑:“對啊,他來了,這事我知道。”


    房間裏隻亮了一盞燈,燈光搖搖晃晃的,在兩人的側臉上來迴跳動,宋甜枝看著男人的眼睛有些心虛,又靠近他懷裏:“……時間到了,不僅是我,文工團的幾個同誌都要準備收拾東西迴去了。”


    她的腿轉身不抬方便,聞鋒一直替她注意著,聽到她的話後也隻是笑著替她捏了捏另外一條腿,“我還以為是啥事呢,這個事兒啊,我已經知道了,我剛迴來,就昨天那會兒政委就和我說了。”


    “你知道啊……”


    “對啊,我不僅知道,我還知道你們文工團那幾個同誌能迴去的那六個人的具體名單呢。”


    宋甜枝剛開始還擔心他知道了這件事情會難受,會生氣呢,沒想到他的反應倒還超出了她的意料。


    “那你怎麽想的?”她問。


    聞鋒替她把被子提上來,捂著她的身體:“等你一走,我就把這房子讓出來給部隊裏其他需要的家屬,我自己搬迴宿舍去住。”


    “你都不想留我嗎?”


    聞鋒直接說道:“留你幹啥,你陪著我吃了快一年的苦了,我舍不得你再留在這邊陪著我一塊吃苦了,還是迴城裏去的好,那邊你爸媽也都在,大哥也在,平時無論是做什麽都能照顧你,留在這邊不好。”


    從當時宋甜枝第一次來第八軍區這邊,他就一直惦記著宋甜枝迴去,後麵是被宋甜枝說的一年之期給說服了,才沒有繼續想著這件事情。


    現在上級安排的一年已經到了,宋甜枝本來就應該迴去了。


    宋甜枝咬著唇,“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了,絕對認真,我真不願意看到你在這邊跟我一塊吃苦,我心裏難受。”


    “那我們呢?我這一走,你就準備和我一直這樣下去?一年隻見一次,又或者一次都見不到,你就不怕……你就不怕我在城裏那邊和其他男人好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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