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枝臉色瞬間爆紅,更多的是慌張和詫異,她被男人倒著扛起,全身的血液仿佛都逆流而上,漲的她腦袋昏昏沉沉的。


    “……聞鋒!”


    她手掌拍打著男人的背脊,小聲地在他耳邊說著:“周圍人太多了,你這是做什麽啊?”


    聞鋒像是沒聽見,自顧自地往前走,直到扛著她走到旁邊臨時搭建的帳篷底下,才彎腰把她放下來。


    腳尖一挨著地,宋甜枝心裏終於踏實了不少,連忙環視了一圈周圍,全部都是陌生的場景,地麵還沒什麽水,有人在上麵鋪了墊子,她有些忐忑地問道:“聞鋒,你把我帶到什麽地方來了?”


    “休息的地方。”


    說話間,他在她麵前蹲下身,把剛才從河邊撿迴來的鞋子放在她腳邊,冷硬地說道:“穿上。”


    “不穿,我打赤腳沒事,反正那邊的路都已經被水衝得沒什麽鋒利的石頭了,都是軟軟的泥沙,我踩上去還挺舒服的,穿鞋子走路我難受,這裏麵全部都是石頭和水……膈得我腳疼。”


    聞鋒的歎息聲微不可聞,“你說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剛才不是解釋了嗎?我……”


    “我知道。”


    他低著頭,看不清楚神色,隻能聽出他的語氣裏好像挺不開心的。


    宋甜枝以為自己來這裏又拖他後腿,讓他不開心了,又匆忙解釋道:“不是……聞鋒,我來這裏是我自己想要跟著知青的隊伍一起來的,和你沒關係,我有我自己的活要幹,隊長也給我安排我能幹的事情,我剛才就一直都在認認真真地幹活,絕對不是來給你丟人的,也不是……”


    “閉嘴。”


    他毫不猶豫地打斷她。


    咬牙說道:“你沒有拖我的後腿,也沒有拖任何人的後腿,我來這裏就隻是因為剛好路過。”


    “……好吧,沒有就好,嚇死我了,我還以為我剛才在幹活,又有人說我幹活不熱認真,然後去你或者是隊長那裏舉報我。”


    宋甜枝沒穿鞋,光腳踩在墊子上,倒也舒服,她又想起來一件事情,連忙彎腰抓住了聞鋒的胳膊。


    “剛才我來的時候,看到你渾身都是血,你傷到哪裏了?有沒有事啊……”


    傷口好像還挺大的。


    但聞鋒倔起來,也是那種十頭牛都拉不迴來的,他不想讓人管,她也不敢亂去找他說些什麽。


    “沒事,小傷。”


    “……你、你管這叫小傷?”


    宋甜枝眼尖地看到了他膝蓋上還在流血的傷口,褲腿也破了,翻出了裏麵的肉,隱約還能看到骨頭,一雙細眉都跟著緊緊揪了起來。


    “都說了沒事,隨便擦點藥就好了,你別在我跟前磨磨唧唧這種事情。”聞鋒不耐。


    “……可是我覺得你會很痛啊。”


    “……我不痛。”


    聞鋒低著頭,依舊保持著半跪在她麵前的姿勢,沉默了好一會兒,突然從口袋裏掏出一雙用草編織的鞋子出來。


    很好看的很淺的草色,上麵是褐色的麻繩編織,低跟做的堅固結實的草色,不像是他平時會穿的那種粗製濫造的草鞋,穿在她腳上,倒有點現代去海邊或者西雙版納那邊度假會穿著手工涼鞋。


    一點也不土,隱約有種未來潮流的趨勢在裏麵。


    宋甜枝微微張著唇,“……聞鋒……這、這是做的嗎?”


    聞鋒很輕地“嗯”了一聲,幾乎不可聞。


    “好漂亮啊!”宋甜枝毫不吝嗇對他的誇獎,“手工也能做出這麽好看的鞋子,你好厲害好聰明呀!”


    聞鋒從始至終都低著頭,聽見她欣喜的笑聲和誇獎時,原本一直緊緊皺起的眉頭終於鬆了鬆,他悶聲說道:“漂亮有什麽用,主要還是要經穿紮實。”


    “誰說漂亮沒用的?”宋甜枝小聲說道:“女孩子都是喜歡漂亮和打扮的,難道我穿上不好看嗎?”


    在確保周圍沒有人聽到她說的話時,她故意踩著那雙涼鞋在他麵前轉了個圈。


    身上沒有穿裙子,也沒有任何的光鮮亮麗的裝飾,隻有一臉的泥土,還有眉眼如皎潔月亮地彎起。


    白皙纖細的腳趾踩在涼鞋上,雨水剛才衝刷著她的皮膚,讓細白的小腿上沾上了些許泥沙,但並不影響美觀,更是不禁讓人想象未來她站上舞台,穿著舞鞋在台上翩翩起舞的場景。


    “謝謝你送我的這雙鞋子,在雨天我總算不怕鞋濕了,真的……聞鋒謝謝你還記得。”


    難怪之前她讓聞鋒教自己,聞鋒不答應,原來這手藝已經算得上是他的獨門手藝了。


    不外傳。


    傳男不傳女。


    鬼知道……還有什麽習俗的。


    宋甜枝又忍不住在他麵前走了幾圈,開心地都想蹦兩下。


    聞鋒匆匆迴過神,站起身語氣平靜:“沒什麽記不記得,就是準備給小福子編一雙,還有多出來的草,順手就給你也做一雙。”


    宋甜枝突然抬眼看向他,半信半疑地問道:“真的嗎?”


    麵前的女孩子眼神幹淨透澈,臉頰漂亮又紅潤,讓聞鋒想起了很小很小的時候,他背著小福子翻山越嶺,在翻過最後一座山時,所見到的那片純白的花海。


    他叫不出名字,當時腦子裏隻浮現出兩個字。


    ——好看。


    比他一輩子見過的所有東西,都要好看太多太多。


    當時他以為那已經是他一生中見到的最美場景,可不知道為什麽,比起那片遙遠又意外的花海,現在在他麵前雙眼含笑的宋甜枝,好像要更讓他沒辦法移開視線。


    聞鋒隻看了一眼,聽見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匆匆收迴視線,率先掀開簾子往外走去。


    宋甜枝也立即收斂臉上的笑,跟著他一塊出去。


    是生產隊的大隊長和丁竹芸。


    大隊長看到宋甜枝倒沒什麽驚訝的,隻是咳嗽一聲,提醒道:“宋同誌,外麵大家都在努力,你怎麽能到這裏來偷懶呢,趕緊歸隊,不要再讓我碰到,再有下次,就要點名批評了!”


    宋甜枝還沒說話,聞鋒先開口了,“我叫她過來的,有事和她說,沒耽誤多久時間,怪我。”


    大隊長一看,一臉了然於心的表情,“行行行,知道了知道了,看在聞鋒你平時表現不錯,今天又是幫了不少忙的份上,這事我就當沒看見,你倆趕緊迴自己的隊伍去。”


    “嗯。”聞鋒迴頭,“我先走了。”


    宋甜枝點點頭。


    等他走了以後,她也看到陳桂蘭了,轉身就要去找陳桂蘭,沒想到在經過丁竹芸身邊的時候,她竟然主動開口叫住了她。


    “宋同誌……算了,我還是和桂蘭一樣叫你甜枝吧。”丁竹芸衝她友好地微笑了一下。


    宋甜枝莫名覺得陰森森的後背發涼,直截了當地問:“有什麽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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