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天又開始飄起了小雨,絲絲縷縷傾斜著,不像雨,倒像是絮絮的絲線,砸在人身上涼爽舒適。


    宋甜枝還在啃饅頭,陳桂蘭就提著籃子背了個麻袋過來敲門。


    一見她桌上還有饅頭和紅薯,咽了口唾液,“甜枝,大早上的你哪裏來的這麽多好吃的,還有紅薯粥,你知道我自從下鄉後,就有多惦記這粥的味道嗎?”


    “聞鋒給我準備的,我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你要不要也一塊吃點?”


    “聞鋒啊,嘖,這嫁了人和我們就是不一樣,沒想到他一個農村人還這麽貼心,還會給你準備早餐呢,我是沒這個口福了。”她隨手撕了一塊宋甜枝手裏的饅頭,“呀,這饅頭可真軟乎,和我們那邊吃的和鐵似的饅頭都不一樣。”


    “想吃就拿一個,剩下的都給聞鋒留著,他肯定還沒吃。”


    “嘖,之前怎麽不見你關心他?他幹啥去了?”


    “應該去山上了吧,拿著刀出去的。”


    宋甜枝打了個哈欠,想到大早上又看到聞鋒給她擺臭臉,她就莫名不服氣。


    也不知道他是天生臭臉,還是對自己有意見,偶爾說兩句話,又突然不理人的。


    誰說女人心海底針。


    這男人心,也跟海底針似的,撈不著也更是千變萬化的。


    “這怎麽天天都往山上跑啊?算了,咱不管她了,你趕緊準備準備,把衣服和鞋子都換了,咱們去趕早集去,還得走好長一段時間的路呢,別耽誤了。”


    “這幾天不是說會下雨嗎?今天還敢出去啊?”


    “是嗎?我怎麽把這事給忘記了,哎,虧我昨天晚上還樂了半天,想著能去集市買點東西,你這麽一提醒還真差點把這迴事給忘了,你看我這腦袋,這幾天淨想著和你去集市了。”


    “坐會兒吧,等會等等通知,看看讓我們去幹什麽。”


    “成。”


    陳桂蘭坐在凳子上,又和她聊了不少八卦和亂七八糟的事情,笑得根本停不下來,拍著桌子笑得非常大聲:“甜枝,以前怎麽從來沒覺得你怎麽有趣啊,像現在這樣多好,以前老是板著個臉,不僅是我,就是知青點的那些人,還有咱們生產隊的人都怕你。”


    “是嗎?我有這麽可怕?”


    “不不不,現在的你啊,是一點也不可怕,之前站在田上揮著鞭子那個才可怕,大家都說聞鋒那麽高一個大男人,天天被你指揮,是不是被你下降頭了……


    還有,生產隊的那些人,聽說都一個比一個怕你,就怕你把鞭子甩到他們身上去,你是不知道當時你打聞鋒的時候打得有多狠,不少人現在都心有餘悸呢。”


    “噗……”


    難怪原主之前隔三差五地請假,也沒人敢說,原來都是怕原主用鞭子抽人。


    但給所有人留下這種印象,可不是什麽好事。


    至少在這個厭惡一切資本的年代,她再這樣搞,是會被人抓把柄,說她奴隸剝削的……


    陳桂蘭坐到要上工的時間,宋甜枝也剛把碗收拾好,提著飯盒和她一塊出門。


    天萬裏無雲,隻有陣陣裹挾著塵土的風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今天的任務比較輕,就是在玉米地裏除除草,檢查一下玉米的情況。


    宋甜枝又和陳桂蘭分到一塊了。


    她倆合作,一個上午就弄得差不多了,兩人正坐在樹蔭下乘涼,遠遠地就聽見了嘹亮又具有穿透力的口號聲,抬頭看過去。


    一群光著膀子的男人正費力地扛著一堆重量非常恐怖的碎石從山上下來。


    一步一個腳印,一步一句鏗鏘有力的口號。


    幾乎每個人身上都被汗水打濕,一顆顆豆大的汗珠順著他們的額角臉龐滴落,身上的衣服也早就被汗水徹底浸濕。


    宋甜枝看見聞鋒也在其中,他肩膀上扛著最重的地方,上半身線條流暢的胸肌覆著層汗水,扛著重擔的手臂鼓著粗壯的青筋,連脖頸上都是因為用力,緊繃出來的血管。


    他是一群人裏身材最好,人高馬大的,力氣也最大。


    後麵的人逐漸都開始力氣不支,隻有他還穩穩當當地走在最麵前,腳下步伐沒有半分鬆動。


    “這是在幹什麽?不會是修河壩的吧……”陳桂蘭立即去打聽了一下,不一會兒就迴來了,“還真是修河壩的,這雨也不知道要不要下,怎麽就這麽著急要修啊?”


    “就是啊,這都這麽多年了,下的也都是些小雨,一陣兒有一陣兒沒的,誰說會下大雨的啊,是有什麽專家來咱村裏了嗎?”


    “我也想不明白呢,咋就突然要整這出……”


    旁邊有人小聲地迴答道:“我也不知道,但是這幾天丁同誌好像一直去村革委那邊,好像是因為她說了些什麽吧,第二天就立馬有人安排了,讓我們修河壩的事情,而且過幾天我們女同誌也要跟著一塊上呢。”


    宋甜枝坐在旁邊,聽到丁竹芸的名字並不驚訝。


    她估計也從她的金手指裏看到了這段的劇情。


    正好她去說了,也免得她再跑一趟了,這幾天還一直猶豫著要怎麽和村裏的領導說這件事情,現在也給她免去了不少麻煩,她一個之前在村裏有點瘋瘋癲癲的人,突然跑過去說會有大洪水,任誰都是不可能相信她的。


    就是這河壩需要大量的人力和相當專業的建築知識。


    不知道以現在村裏的條件,能不能做到,可千萬別打腫臉充胖子。


    別到時候不修河壩這洪水隻是衝走糧食,修了,洪水還沒到,先傷幾個人,導致工程延後,徹底被洪水衝得什麽都不剩。


    這也是當時宋甜枝一直顧忌的事情。


    據她所知,這個節點東伍村條件和設備都太落後了,實在不應該修,會適得其反,至少要等到上麵的通知和批準下來。


    這一看倉促地樣子,就是還沒得到批準。


    盡管這個時代真的很缺糧食,可糧食沒了可以再種,人沒了那就真的什麽都沒了。


    不過人家丁竹芸畢竟是女主,這點事情,她做肯定是對的。


    宋甜枝聽著陳桂蘭她們說話,抬眼時,準確無誤地和扛著重擔在人群中當領頭人的聞鋒對上視線。


    她愣了一下,沒想到聞鋒會朝自己看過來,倒也沒多想,微微歪頭,衝他笑了一下。


    少女的臉頰還有剛才幹活泛起了紅暈,嬌羞又可愛,在麥田裏笑起來和身後的金色形成了一幅漂亮到無法言喻的畫,比看過話本上最好看的畫都好看。


    聞鋒的視線瞬間像是被彈迴去似的,低著頭看路,不再看她。


    宋甜枝撇撇嘴,有些無趣,便不理他,轉頭去和陳桂蘭說話了。


    卻不想運送碎石的隊伍才剛走到山腳下,就有人著急萬分地朝醫院跑去,邊跑還邊喊:“來人!來醫生!河壩那邊有人被砸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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