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另一邊,一座古樸的四合院當中,一道蒼老的白袍人影站在院子裏,打著八段錦調節自己的心神。


    自從那一日見到那孩子淒慘的死狀之後,他心緒便是再也沒有安定下來過。


    陽天賜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


    明明身為一代神醫,自己見過的生離死別多如牛毛。


    他本以為自己早就看淡了生死,誰知道當他麵對那孩子生命消逝,自己卻提供不了任何幫助的那一刻。


    心中照樣還是升起了一抹濃鬱的無力感。


    沒錯,這裏是華醫堂,整個華夏中醫的朝聖之地!


    自從這裏多了喬子騫這麽一個小領導之後,華醫堂的一切都變得井然有序了起來。


    很多老患者也在大棒加甜棗的政策下,開始漸漸習慣了排隊取號預約的流程。


    放到以前,很多時候陽神醫他們都要麵對源源不斷的病患,自覺加班。


    有時候,一些患者在外麵排隊從早排到晚,好不容易到人家了,這時候突然宣布今天的問診時間結束,也不合適。


    陽天賜他們就隻能拖著疲憊的身體,硬著頭皮繼續給自己加班。


    畢竟,人家病人排了一天隊,你現在突然說下班就下班,病人的情緒隻會更大!


    往往本來六點多就打算結束一天的工作,誰知道這一拖延,可能真正能夠休息下來都得等到十點之後了。


    不過自從喬子騫來到這裏之後,這個現象得到了根本上的解決。


    排隊,預約,提前拿號。


    每天限量發放看病的號碼,從根本上遏製了病人們來看病不守時的問題。


    這也讓陽天賜他們十幾年如一日的工作量得到了緩解。


    這才下午七點多,陽天賜不僅出去買了菜自己做了飯,甚至還有時間在吃完飯之後跑到院子裏打一套八段錦活動身體。


    隻不過,陽神醫的心思顯然不在自己的八段錦上麵。


    活動身體的時候,動不動就會突然保持某個動作然後思緒走神良久。


    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複雜。


    就在這時,喬子騫走了過來;


    “陽神醫,明天的號碼牌也發完了,那我先去休息了……”


    聽到這話,陽天賜才收功點了點頭。


    “嗯,辛苦你了,喬小姐,他們幾個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不過川渝那邊的代表選手楊正寬一直在鬧騰,他還是對您沒讓他作為首發選手抱有一些意見。”


    距離醫術交流大賽僅剩十天的時間了。


    陽天賜當初找上方墨當然也不是孤注一擲,隻是他在接觸過其他的青年一輩參賽選手之後,潛意識裏覺得,或許偶然得到了禪門醫術神秘玉佩的方墨,才有最大的勝算。


    事實也的確如此。


    這兩天陸陸續續已經有來自全國其他地方,各大醫館的參賽選手來到了華醫堂。


    不過陽天賜卻發現,這些選手可塑性都太差了。


    絕大多數都是醫術世家或者有過傳承的醫館。


    這些人都是從小修行中醫醫術,不論是在銀針的使用,還是對藥材的見解上,已經形成了屬於他們這麽多年學習下來的認知。


    這種時候再想要去改變他們的認知,拓展更多的醫術手法已經很難了。


    畢竟,作為年輕一輩的青年才俊,心高氣傲是正常的!


    年少有為很少有幾個人能夠以平常心坦然處之。


    他心中最滿意的參賽選手,依舊還是那個開起玩笑滿嘴髒話,但麵對正事就是會提起一百分精神,一聽到事關華夏醫道界的尊嚴。


    甚至都沒什麽特別的要求,便是決定參賽的小家夥。


    想到這裏,陽天賜臉上再度掠過一抹複雜之色。


    “首發選手?”


    “你去告訴他,這是家國之戰,本身我們處於劣勢的情況下,必須用田忌賽馬的策略。”


    “用上等馬對付對麵的中等馬,用中等馬對付人家的下等馬,用下等馬對付人家的上等馬,隻有這樣才能夠保證最大的勝算。”


    “我知道他寧願輸掉,都想要硬撼櫻島血醫堂年輕一輩最強的高手,他認為這樣雖敗猶榮。”


    “但這不是他一個人證明實力的舞台,輸掉的代價我們承擔不起。”


    話罷,陽天賜擺了擺手,有些頹廢的走進了院子裏給自己泡茶。


    喬子騫也知道陽神醫這兩天焦頭爛額的事情不少,來自五湖四海的這些參賽選手好歹也都是各地區的青年翹楚,誰心中沒點傲氣?


    想要統一管理這些人實在是太難了!


    他們並沒有認清局勢,一個個滿腦子還想著怎麽彰顯自己的個人英雄主義。


    這也不難理解,畢竟苦練醫術這麽多年。


    好不容易有一個能夠證明自己實力的舞台,誰不想出風頭?


    但這些年輕人卻把事情想的太簡單了。


    一念至此,陽天賜又是想到了方墨。


    當初青年雖然也是一百個不情願,但是聽到櫻島鳩占鵲巢,如果這次華醫再輸給他們,可能日後中醫發源地的曆史榮光,都要在世界舞台上被櫻島人奪走了。


    方墨二話沒說就答應了參賽,甚至也沒開出其他條件。


    放棄成立公司之後的股份,是陽天賜自己的條件,這可不是方墨提的。


    接觸過其他的參賽選手,誰的心智更成熟,這下在陽天賜的眼中是徹底一目了然了。


    這一次再輸掉醫術交流大賽,華夏甚至就連中醫發源地的名頭都要丟了。


    這些青年才俊個個滿腦子還隻想著如何讓自己出風頭……唉!


    自從方墨去世之後,陽天賜已經頭疼好幾天了。


    下一刻,陽神醫搖晃了一下手中的熱水壺,鼻息間已經有著娟娟茶香四溢飄了上來。


    茶剛泡好,陽天賜還沒來得及抿一口熱茶。


    不遠處的北藥房中突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嘩啦啦——


    聲音響起,他神色微微一變。


    “這幾個家夥都什麽時間了,不睡覺又想鬧哪樣?”


    陽天賜眉頭一皺。


    自從前天這些參賽選手來到華醫堂之後,為了給他們騰地方,他專門把北藥房空了出來,留給這些年輕一輩的小神醫作為暫住地。


    剛好白天也可以讓他們接待這些港城的病人來保持狀態。


    他提著茶壺上前兩步,正欲一把推開北藥房的房門。


    突然一道輕笑聲從房間中傳了出來。


    “這下服了嗎?插,撚,轉,提。”


    “中醫四大落針基礎技巧來控製一個提線木偶的假人,你都不如我。”


    “陽神醫首發不讓你上,還有什麽意見嗎?”


    這道聲音夾雜著幾分戲謔。


    不過更多的卻是一抹想要給旁人一種下馬威的味道。


    陽天賜先是一愣,旋即眼睛瞪大,猛地一把推開了房門。


    嘩!


    隻見一道消瘦的青年人影站在房間中,旁邊是兩男兩女,那是來自其他地區的年輕一輩神醫。


    而位於中年的青年正用四根銀針穿著細線輕輕吊著一個假人,隨著他每一次手指的輕顫,假人配合著做出對應的動作。


    他指頭每一次變換的動作幅度不大,可是假人就像是被複雜機械結構控製了一般,總能跟隨著他每一次動作做出劇烈的晃動。


    他輕輕抬了抬拇指和食指,假人便是從地上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


    陽天賜瞳孔一緊;


    “細線控體!?”


    “《兩儀封針》!?”


    這不是禪門醫術嗎?


    華夏年輕一輩,竟然還有其他人掌握了禪門醫術?


    陽天賜大驚失色。


    黑暗中,他立刻借著北藥房古樸油燈微弱的光線朝著那消瘦人影看去。


    隻一眼,他便是如遭雷擊身軀徹底僵硬。


    青年微微偏頭留給陽神醫一個側顏,棱角分明的麵頰和小麥色的肌膚,一雙清涼的眸子閃爍著笑意。


    緊接著,他清朗的聲音緩緩響起。


    “陽神醫。”


    啪嗒——


    陽天賜張大了嘴巴,手中的茶壺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老人張了張嘴唇。


    那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媽的,見鬼了,是誰把我的茶葉換成了毒蘑菇,我他娘的竟然都出現幻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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