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出,董興雲徹底不說話了。


    殷斷武不蠢,他果然知道今天華醫堂也是自己在背後搞事。


    想到這裏,董興雲眼皮子突然一跳。


    侄子,叔叔……


    莫先生也說過,殷斷武今天會出現就是為了他那個侄子!


    方墨和殷斷武是叔侄關係。


    方墨……寧月瀾的丈夫,殷斷武口中的侄子。


    這小子就是華醫堂的老板!?


    怪不得殷斷武說什麽都要罩著華醫堂,怪不得他明明壓根就對醫術交流大賽這種事情毫不在意的一個人,會突然跑來警告自己,讓他不要在醫術交流大賽上做手腳。


    這一刻,董興雲也總算是後知後覺的弄明白了。


    殷斷武昨天那番行為究竟是為了誰。


    “我隻是好心說兩句。”


    董興雲哼唧一聲。


    話罷,也不敢再繼續惹惱這兩個隨時一點就炸的叔侄二人。


    撂下最後一句話,就皺著眉頭喊了一聲自家閨女,帶著韓老師離開了食堂。


    韓老師在剛才的鬧劇中一直想要找機會插嘴,但奈何今天炸出來的大人物太多了。


    殷斷武和董興雲麵前自己就是個小卡拉米。


    更何況自己和寧月瀾那點時過境遷綿薄的師生關係,倒是也不足以讓他在此情此景下跳出來搶戲,真要說錯了話,那就是引火上身。


    眼瞅著董興雲帶人離去,韓老師也是迅速利索地跟了上去。


    食堂徹底空曠了下來,方墨麵前寧月瀾依舊在啜泣。


    她哭的眼眶通紅,整個人都有些語無倫次,甚至都要岔氣了。


    口中不斷重複著我母親去世了這句話,一旁的方九冉跑過來抱住寧月瀾,她也是毫無反應。


    雙手自然垂落就像是木頭人一般僵硬。


    “睡一覺吧,一覺睡醒,一切都會好的。”


    “睡一覺,我的媽媽會迴來嗎?”


    寧月瀾抬頭,有些麻木的衝著方墨問道。


    方墨一怔,寧月瀾的眼神中竟然出現了幾分絕望。


    “你……”


    砰——


    方墨正欲勸解開導兩句,誰知道旁邊殷斷武眼疾手快,突然衝上來一個手刀打暈了寧月瀾。


    方墨嚇了一跳,正想質問殷叔叔。


    殷斷武平靜地看了一眼方墨;


    “你也不希望她繼續這樣精神內耗吧,情緒過激對她沒好處,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帶她迴去休息吧。”


    “她需要時間冷靜,如果不冷靜下來,隻會一直沉浸在痛苦當中無法自拔。”


    “哀大莫過於心死,最近多陪陪她,愛的感化比什麽都重要。”


    “我體會過失去親人的痛苦,如今你們也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家人多陪陪她,也就沒那麽難過了,這種時候的人是最容易誕生輕生念頭的……”


    說完這話,殷斷武看了一眼方九冉。


    方九冉還沒聽出來殷斷武話語中,已經點明了方墨和寧月瀾有小孩的事實。


    她還納悶呢,怎麽就一家三口了?


    難道把自己這個當婆婆的也給算上了?


    那怎麽不把老方這個當公公的也算上?


    誰知道下一刻殷斷武突然抬手‘啪啪’兩巴掌扇了他自己兩下,聲音清脆。


    方九冉一愣;


    “你這是做什麽……”


    “嫂子,我對不起你和方塵,之前趕走你們的事有些誤會,不過今天不是解釋的時候,我迴頭找個機會再解釋給你們吧。”


    “你陪陪孩子們,我要出去一趟。”


    方墨見狀,盯著殷斷武走出去的沉穩背影,突然心尖一顫。


    一個恐怖的念頭在心頭浮現。


    殷叔叔如此寵溺自己,會不會就因為剛才董興雲多嘴的事情,跑去跟董興雲算賬?


    不行……


    怎麽說董興雲也是寧月瀾的舅舅,更何況董興雲哪裏還有一些方墨想要知道的事情。


    一念至此,方墨看了看懷裏的寧月瀾,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母親,火急火燎道。


    “老媽,月瀾姐就麻煩你照顧了,我也出去一趟辦點事。”


    說完這話,他一臉歉意地將寧月瀾送進了母親懷中。


    方九冉雖然有時候脾氣火爆,但是絕大多數時候做事還算是沉穩,有她和老方照顧月瀾姐,方墨倒是不擔心出什麽岔子。


    而且說實話,方墨其實有些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醒過來之後的寧月瀾了。


    如果她問自己,是否知道這件事,方墨該如何迴答?


    為了明哲保身撒謊,假裝自己不知道?


    還是說老老實實的告訴她真相,其實自己一早就知道這件事。


    大概在一個月之前就知道?


    這兩個迴答不論怎樣,方墨都會心神不寧。


    自己本身就知道這件事,可他也選擇了將寧月瀾蒙在鼓裏,站在方墨的立場和出發點,或許他這樣是為了寧月瀾好。


    可是這世界最殘忍的一句話,也是最不負責任的一句話。


    就是我為了你好。


    為了別人好,所以就可以剝奪別人的知情權,讓她蒙在鼓裏嗎?


    身為女兒的寧月瀾難道沒資格知道母親的下落,亦或者是母親身上發生的事情嗎?


    為了她好,但最後的結局呢?


    寧月瀾難道沒有受到傷害嗎?


    不還是在知道了這件事之後受傷了嗎?


    那方墨這麽做的目的達成了嗎?


    真的有做到為了她好嗎,為她好,但最後的結局還是讓她受傷了,即便是選擇讓她蒙在鼓裏,還是讓她痛苦了。


    這是為了她好嗎?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很多時候,立場不同,選擇不同……”


    “老婆,對不起!”


    方墨苦澀一笑,直到今天他才徹底明白這句話的含義。


    他相信,如果同樣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自己和寧月瀾換個位置,她大概也會跟自己做出一樣的選擇。


    出於保護另一半的念頭,選擇將對方蒙在鼓裏。


    可最後的結局呢?


    人生不是做題,沒有正確答案,本身就是個無解的路數。


    不同的立場會有不同的選擇,對錯沒有那麽絕對。


    往往自以為對的事情,到頭來都會被莫名其妙的搞砸。


    往往認為錯的事情,換一個角度,也並不一定就是錯的。


    隻不過殷斷武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很可能會觸犯法律底線。


    這是方墨所不能坐視不管的,所以他選擇先勸住殷叔叔。


    追到門口的時候,電梯已經走了。


    方墨盯著電梯的顯示屏飛速變換。


    看到殷斷武乘坐電梯已經來到了酒店的負二樓,他這才連忙鑽進了逃生通道。


    雞血模式頃刻間開啟,方墨化作一道殘影朝著樓下飛奔而去。


    剛到樓下,方墨就看到了殷斷武的邁巴赫從身邊駛去。


    “殷叔叔……”


    他沒有猶豫,第一時間喊住了殷斷武,攔下了車子。


    地下停車場安靜的落針可聞。


    方墨這一嗓子,殷斷武想不聽見都難。


    伴隨著刺耳的刹車聲。


    邁巴赫一腳刹車,狠狠地停下了原地。


    殷斷武從主駕駛探了個腦袋出來;


    “怎麽了?”


    方墨咬了咬牙,他覺得自己有些話不得不跟殷叔叔講明白了。


    心中無數屬於小時候的思緒和迴憶翻湧而起,然而最後方墨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念頭,咬牙道。


    “你要去殺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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