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耿頭躺在床上不出聲,房月哭著喊著,又是罵老耿頭又是罵耿思彪的。


    耿思彪低著頭蹲在門口,耿思甜就出來看了一眼就迴房了。


    唐父唐母到的時候老耿家已經來了不少人,鄉裏鄉親的手裏都拿著點青菜,看到唐母拿的雞蛋都羨慕的不行。


    老耿頭雖然腿斷了遭罪,但是能吃上雞蛋了啊!


    他們家已經很久沒沾葷腥了吧。


    看到唐母,房月像是看見主心骨了似的,拉著她就開始哭。


    “南春啊,你說我上輩子造了什麽孽啊,生出這兩個不孝的玩意兒,現在連他爹都給害了啊!”


    唐母不知道說什麽,隻能拍了她的手安慰。


    房月邊哭邊說:“家裏本來有錢娶媳婦兒的,結果被耿思甜那個討債的全給錢博超還債了!要不是因為她,我家老耿怎麽會去給人幹活兒啊!”


    不幹活兒怎麽可能摔斷腿!


    說起來還是因為唐黎拿著欠條逼錢博超還錢,才有耿思甜偷錢這麽一出。


    但欠債還錢天經地義,欠債的是錢博超,耿思甜上趕著偷家裏的錢幫他還,可跟她家黎黎沒關係!


    所以唐母半點不心虛,淡定的安慰她:“現在說這些也沒用了,盡快把老耿治好才是最重要的。”


    “大夫說以後能不能走都是問題,治不好了!”


    看她傷心的樣子,唐母忍著氣好聲勸:“這麽重的傷村裏大夫肯定治不了啊,去醫院看沒準還有希望。”


    房月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可“去醫院得多少錢啊?”


    她家這個情況,吃飯都費勁兒,哪有錢看病?


    唐母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段時間老耿不是賺到錢了嗎?兒子結婚什麽時候不能結,老耿要不趕緊治療可就真沒機會了。”


    唐母這邊勸房月,那邊唐父也在跟老耿頭聊天。


    “你這腿還是得去醫院看看,你也不想成廢人吧,一家子還得靠你養著呢。”


    老耿頭別過頭去,眼角濕潤。


    他當然不想成為廢人,他不行了家裏活兒誰幹?地裏活兒誰幹?


    還有她姑娘,過幾個月就要生了,到時候又多一張嘴。


    總不能讓他老婆子養著他吧?


    可自己這條腿什麽樣他自己心裏有數,八成是治不好了。


    倒不如把錢省下來給兒子結婚用,反正賺錢就是為了讓他結婚的。


    自己要是真好不了……他也不留下來拖累家裏。


    唐父當然能看出來他的想法。


    其實當父母的心都是一樣的,隻要為了孩子好,他們怎麽都行。


    隻是現在他的想法變了,“人呐,也不能一輩子都為別人著想,有時候就是要自私一點,為了自己而活。”


    老耿頭一愣,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自私都是罵人的話,自己怎麽能自私呢?


    “你現在是想著把錢給兒子娶媳婦兒,可這錢都給了兒媳婦兒娘家,以後他們的生活還是很艱難,又要照顧你,整天聽著他們小兩口因為柴米油鹽吵架,甚至嫌棄你是個廢人,難道這就是你想要的?”


    “可你把這錢用來治腿就不一樣了,治好了皆大歡喜,重新賺錢就是,治不好兒子會照顧你,不用多養媳婦兒和孩子,負擔也小。”


    “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耿頭心裏一動,突然覺得自私好像也沒那麽不堪。


    正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想到兒子提到那姑娘時激動的眼神,為了早點賺夠彩禮錢,一路上囑咐他那麽多,自己被送迴來時他失望的樣子……


    正巧耿思彪看過來,老耿頭眼眶紅了紅,重新別過頭去,聲音都沒了生氣。


    “別勸我了,廢人就廢人吧,我不會拖累他們的。”


    唐父生氣了,想罵人。


    隻是剛才為了勸他把腦子裏麵都掏空了,能說的他都說完了,又不想說第二遍,隻能自己氣的臉紅脖子粗。


    周圍的村民們也跟著勸,但老耿頭主意已定,怎麽說都沒用。


    剛才明明已經動搖了,怎麽就突然不治了呢?


    有村民對耿思彪說:“你去勸勸你爸啊!”


    耿思彪嘴唇動了動,沒去。


    唐父看了眼神都冷了。


    老耿一輩子為了兒子,結果呢?


    兒子為了娶媳婦兒不顧殘廢的老子!


    這就是他養的好兒子!


    正是晚飯時間,家家都有孩子要吃飯,村民們見勸不動,隻能陸陸續續的迴去。


    唐父也要叫唐母迴去,就看房月擦幹眼淚,又恢複成以往強勢的樣子。


    “老頭子,去醫院!”


    老耿頭怔愣的看著她,耿思彪震驚的張大嘴。


    就連躲在房間的耿思甜都驚訝了。


    誰都沒想到房月會做這個決定。


    老耿家是房月做主,她說的話一向是聖旨,不容反駁。


    老耿頭被送去鎮上醫院了,唐父唐母這才迴家。


    路上,唐父好奇的問:“你勸的?”


    唐母不在意道:“我就說了我該說的,給她分析了利害關係,是她自己想明白的。”


    唐父哼了一聲,“我也說了,老耿本來都想去治了,可看了一眼他兒子……唉!”


    一個大男人,優柔寡斷的還沒女人有主見!


    老耿活的失敗啊!


    唐母鄙夷道:“他倒是一輩子為了兒子著想了,可他兒子為他著想嗎?”


    這哪是養兒子啊,這是養了個祖宗!


    上輩子欠他的!


    孩子養到這個份上,還不如早點掐死省事兒!


    唐母狠辣的眼神著實把他嚇了一跳,慶幸自己家的孩子一個個都孝順懂事。


    不過,他媳婦兒養的孩子怎麽可能不懂事呢?


    倆人剛走到家門口就聞到陣陣香味兒,飯已經做好了,就等著他們迴去開飯呢。


    洗手上桌,邊吃邊說了老耿家的事兒。


    大夥兒又是一陣唏噓。


    不過老耿頭的想法是大多數人家的常態,他們也沒資格說什麽。


    這年頭不孝子孫多的是,多半都是這種思想養成的。


    以為是為了孩子好,什麽都不讓他們幹,有好吃的先緊著孩子,生怕他們累著餓著。


    慢慢的就養成他們好吃懶做自私自利的個性,到頭來父母又怪他們不為父母考慮,怪他們不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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