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酒入口甘甜醇香,白楚初時不覺酒烈,直到一壺見了底,後勁才綿綿不絕地湧上頭來,暈得厲害。


    白楚手捏法決施展了好幾遍醒神的術法,也不見效,這才記起自己法力被封形同凡人的事實,不禁灰心喪氣,十分沮喪:“我法力沒了,我連醒神咒也施展不來了。”


    雷烈抬手輕撫她額頭,一邊柔聲詢問道:“可是醉酒難受?”


    白楚搖頭,囁嚅道:“也不是難受,就是昏沉沉的,想睡覺。”


    雷烈便送她迴房睡覺。


    白楚跟著他起身,跨出一步,卻好似邁步雲端一般,腳步飄的很,身子晃來晃去,東倒西歪地往樹上撞,雷烈幹脆展臂將她攬了過來,橫腰抱起。


    小仙女呀了一聲,嚷嚷著:“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雷烈道:“你醉了,楚楚。”


    他這句楚楚嗓音低迷,竟不似平日少年音。


    白楚被他這聲“楚楚”叫的有些恍然,刹那間,好似有一種隔世的記憶碎片在腦中走馬觀花一閃而過,帶來些許刺痛之感,卻又難以撲捉。


    “小修修……”循著腦海中破碎的記憶片段,白楚沒由來地喊了一聲。


    雷烈突然身子一顫,聲音略抖追問道:“你叫我……小修修?”


    “嗯?小修修?”她呆了一下,醉眼迷離地反問他,“小修修是誰啊?”


    仿佛剛才那句小修修不是她喊出來的一樣。


    雷烈緊張地盯著她,再次追問:“小修修是誰,你可還記得?”


    白楚努力迴憶,卻是一片空白,悵然道,“我,我好像沒半點印象……”


    雷烈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他是個混蛋,你不記得才好”。


    白楚朦朧地唔了一聲,眼神再次茫然起來,她已經醉的神智不清,便沒有再繼續說話。


    雷烈微微歎息一聲,沉默地抱著她穿過連廊,進了水榭,將她放在水榭中一方軟榻上。


    此時白楚已經醉的不知今夕是何夕,雙眸閉著,一挨榻就將手腳攤開,擺了個舒服的睡姿睡了過去,睡容香甜,全無半點憂愁。


    雷烈緩緩撫摸著她的臉,深深地凝望著她,眸底光芒幾度明滅,最終化作一絲渺不可聞輕歎,“不記得,也好……”


    白楚模糊感受到好似有人在用手溫柔撫摸著她的眉眼,她想著要睜眼去看,卻無奈醉意湧上頭來,困得厲害,腦中意識不由得沉了下去,陷入夢裏,待到第二日清醒時候,卻也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了。


    白楚轉醒時候,天已大亮,晨光透過窗欞灑進屋子,光影婆娑地在地上晃著。


    她從床上懶懶爬起,揉了揉惺忪睡眼,這一覺睡的十分愜意,醒來後也沒有宿醉的不適感。


    房裏轉了一圈,發現昨夜休憩的地方,是個湖邊水榭,三麵鄰水、四麵通透,清晨的風夾雜零星幾瓣雪白梨花從窗外徐徐吹進來,吹動天青色的煙羅紗幔翩翩地飛舞。


    雷烈平日一身黑衣勁裝打扮簡潔幹練,不似其他仙門宗主那般穿得講究和花哨,所居之處也似是他一貫的簡練風格。


    這裏頭家具擺件陳設不多,一條黃楊貴妃榻,睡榻前立著一架梅花圖立屏風、外頭是一張梨花木坐障、坐障上擺著休憩的茶座,再有就是角落裏的幾盞琉璃擺燈,此外再也沒有多餘的家具和裝飾,顯得水榭裏頭很是簡潔和空曠。


    白楚這邊剛醒,雷烈那邊似是收到了消息,片刻出現在了外頭,敲了敲門,喊了聲:“楚楚。”


    白楚一開門,一團白絨絨的東西就迎麵撲來,白楚手忙腳亂接住,那一團毛茸茸便哼哼唧唧地往她懷裏蹭,白楚一看驚喜出聲:“小團子!”


    那白毛幼獸嬌氣地在她懷裏嗚嗚起來,似乎在埋怨主人將它獨自落在了狐狸洞。


    雷烈笑道:“這靈獸倒是聰明,千裏之遙竟能這麽快尋過來。”


    白楚抱著團子順毛安撫,自豪道:“那是自然,團子是夜狼神獸,便是九重天上的尋常仙獸也是比不得的。”


    雷烈點頭道:“楚楚養的,自是不同凡響。”


    他一雙極為好看的眸子微微彎著,看著她的目光中滿是寵溺。


    白楚接觸到他的目光,卻頗不自然地偏頭避過去,微微頓了頓,開口說道:“你要吃的兔子肉也吃過了,我是時候迴狐狸洞去了。”


    “你要走?”雷烈笑意一滯,皺起眉來,“難道我這梨花院落,比不得雲界山的狐狸洞嗎?”


    白楚揉著懷中團子緞麵柔滑的軟毛,她斟酌了許久才開口道,“不管是雲界山還是你這處梨花院,我都不可能長住下去的,等姐姐帶迴神器載春,將這片大地生脈修複,我們就會離開這片凡世。”


    凡界話本經常出現仙凡相戀觸犯天條而受懲罰的情節,可不是毫無根據的,人仙相戀向來為天道所不容。白楚自知必須要趁著現下羈絆不深時候,抽身而去,以免他越陷越深。


    於是白楚板正著臉同他道:“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可你我終究是仙凡有別,不可能在一起!”


    但雷烈顯然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他微微一思索,說道:“可你已被貶下界,便不再是神仙,又法力被封,與凡胎無異,我們之間何來仙凡之別?”


    他這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白楚心裏頓時就不大高興了,冷聲道:“即便我被貶下凡,丟了仙職、封了法力,但我仙根未剔、仙骨未削,仍是上仙之體,仍屬仙人命格;而你雖窺得修仙法門,卻並未跳脫輪迴,依舊隻是個凡間修士,所屬凡人命盤,這便是你我之間的仙凡之別。”


    仙凡命格有別,若在一起,便是孽緣!


    於她來說,是仙人命盤沾上凡塵因果,仙途橫生劫數!於他來說,凡人命數竟與仙人命格相纏,必為天道所斥,降下災禍,折損他的修行!


    所以,她擺出神仙的譜來,作出冷漠疏離的模樣,好讓他知難而退。


    “雷烈,你再糾纏下去,於你於我,都是有害無益!”她加重了語氣,麵上一片冰冷。


    “不!楚楚,我不能再失去你!”雷烈突然情緒失控,一把將她圈進懷中緊緊抱住,他漆黑眸底深處好似有一股血色光芒翻湧不止,狂暴且兇狠,“我不管什麽仙凡之別,楚楚,我不可能再讓你離開我!”


    “你放開我!”白楚使勁掙脫不得,冷冷問道:“雷烈!你莫非是想囚禁我麽?”


    雷烈沒有說話,隻是沉默用力地將她按在自己懷中,不讓她有任何掙脫的機會。


    白楚感覺到他氣息暴亂,胸膛起伏急促,那雙牢牢圈抱著她的雙臂在微微顫抖,他整個人好似要走火入魔一般,她頓時不敢妄動,僵持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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