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


    神曄閣閣主繼任大典按時舉行。


    賓客聽聞,少閣夫人溺水而亡,卻隻是草草下葬,靈堂設在神曄閣一偏僻處。


    此事頗為蹊蹺,但畢竟是旁人的家事,賓客們不必插手,隻能私下議論一番。


    阮散瞧著傅庭河同晏則修二人,越發覺得此二人這幾日越發膩歪。


    這大熱天的,還要時不時牽牽手。


    他孤家寡人坐在這兒,不免心生怨氣,悶悶不樂。


    傅庭河同晏則修坐在一起,則修正在為她剝冰鎮的荔枝。


    自那一夜他表明心意後,他們二人便直接跨過戀人,正式確立了未婚夫妻的關係——畢竟他們本來就有娃娃親的,平安鎖便是信物。


    緣分這東西,真是命中注定,躲也躲不掉的。


    二人遠看你儂我儂,實則卻是在小聲商議正事。


    “方才少閣傳話,一切已經安排妥當,繼任大典後,賓客宴飲之時,我們迴到後山,那裏有人接應。阮散則留下以防萬一。”晏則修剝了一顆荔枝送入她口中。


    庭河撐著下頜,漫不經心掃視賓客,答道:“地宮兇險,我現在有一個懷疑。還是那日野獸毀壞房屋之事。沉海這玩意兒,我吃不準神曄閣會不會有人拿它來做什麽試驗,倘若在地宮中培養出了什麽怪物,我們可就危險了。”


    “此事我暗中派人查過,可神曄閣中人對此事隻有緘默,並未探出消息。為此,我傳訊問江違,據他所知,神曄閣在三年前也曾出現過猛獸傷人之事,所有痕跡都被快速抹掉了,與此事有關的人全部失蹤,可能已被滅口。不過其中有一人乃是江違情報網中一員,失蹤前傳出最後一道消息,隻有一個字——‘死’。”


    “死?”傅庭河微微坐正,頭頂有些發麻,“在何種情況下,一個人傳出的消息隻有一個死字?萬念俱灰?”


    晏則修搖頭:“這個死字代表何意,江違並不能說準。隻是這說明,神曄閣中的確藏有可怕駭人之物,而它極有可能就在地宮中。我將你發現是沉海之事告訴江違,江違猜測,神曄閣確有可能在用沉海做一些試驗,而那些猛獸就是試驗品……他已經在趕來的路上了。”


    “他來了?那師姐呢?”傅庭河忙問,“師姐尚且有重病纏身,江違這廝帶著她神出鬼沒,我連蹤跡都不知。他們二人也不曾傳信過來——你怎麽聯係上江違的?”


    她陡然發現了疑點,心裏不知為何猛跳幾下。她看著晏則修。


    晏則修輕抿美酒,淡聲答道:“我自然有我的門路。”


    傅庭河輕笑,並未追問,隻道:“是了。他來了……師姐也會跟著來麽?”


    “他將葉深隨時帶在身邊,這次也應會帶她前來。”晏則修答。


    “嗯。”傅庭河不再說話。


    她隱約覺得,晏則修有事情在瞞她。


    可是,晏則修是何等謹慎之人,他若是想瞞她,是很簡單的事情,不說他問了江違便是,如今這般露出“破綻”,倒像是……


    庭河捏著酒杯,陡然抬眼,看著他。


    晏則修垂眸看她。


    ……像是有意為之。


    “若是同旁人下地宮,我還真不放心,但若是同你一起,我是極放心的。”傅庭河嚐了一口美酒,頗為滿意,看著酒水道,“很甜。”


    “你若放心,我便放心了。”則修輕輕摸摸她的腦袋,“像你之前所說,生死同袍,沒有什麽比信任更重要。”


    說話間,賓客入座,兩道熟悉的身影出現,一高一矮。矮個子的姑娘滿臉好奇,活潑亂蹦。


    正是嶽阿寶。


    而她身後那名男子,正是烈寰攝政王世子,嶽枕戈。


    嶽枕戈麵容雖說俊朗,卻總是帶著天煞孤星的氣場,令人不想靠近。難怪傳言,烈寰國攝政王世子身邊,也隻有一個嶽阿寶虎頭虎腦沒心沒肺,才能壓得住煞氣,敢留在他身邊。


    嶽枕戈走過傅庭河時,看了她一眼,她帶著麵具,又換了個身份,他似乎並未認出來。


    “我至今不解,為何嶽枕戈當日要邀請我和他一同進神曄閣。若是因為他認得我是傅庭河,我做傅庭河時與他有過恩怨麽?我怎麽記得並沒有。”傅庭河對晏則修小聲道。


    “或許是他好奇你為何還活著。”晏則修說,“少閣已經來了。”


    傅庭河閉上嘴巴,目光落在了一身華服的少閣身上。


    他前麵還有一位老人,看模樣已是風燭殘年。這就是神曄閣的閣主——隻是看起來未免太老了些。可能是因為近日喪女,又要忙閣主繼任之事,心力交瘁。


    少閣身後,跟著一位中年男子,一臉笑意,看起來倒不像是個正經人,手中還把玩著一根竹簽。


    突然,庭河拉住了則修的衣袖,“則修!”


    “怎麽了?”晏則修見她臉色不是很好,握住了她的手。


    “我……”傅庭河盯著那名中年男子,“認得他。”


    那張臉,她最初覺得熟悉,後來看到了他手中的竹簽,陡然想起了——他便是傅庭河與傅蘭剛到定城時,遇到的那個算命先生。


    就是他,為了報答傅庭河揍小混混之恩,給了她竹簽,讓她能夠去找樓神醫給傅蘭治病,然後她就遇到了同樣來治病的晏則修。


    後來,樓神醫以為她就是傅梨,將她引薦給晏止。


    她才能夠和晏則修重逢,知道沉海的事情。


    “他是神曄閣的七長老,正是他掌管神曄閣地宮的鑰匙。你為何會認得他?”晏則修問。


    掌管地宮鑰匙……


    傅庭河心中陡然生出無數猜測,亂成了一團。


    她鬆開了晏則修的手,道:“隻是……以前見過而已。”


    她不說話,晏則修也沒再追問。


    心亂如麻,心亂如麻……


    她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迴想一切,可是要從哪裏開始迴想整理?


    是從自己失憶開始,還是幾年前被秦長眠帶去晨王府開始,又或者是更遠?


    她隱約覺得,有什麽東西,將要從沉寂的水下蘇醒。


    正當她心中不安時,繼任大典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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