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瑕城,傅庭河昏迷了半個月悠悠轉醒。


    她睜開一眼睛之後努力看了看,隨後放棄了。她看不清。


    “你可算是醒了啊。”褚生時從外麵走進來,一見她已經醒了,高興萬分,湊上前去問道:“怎麽樣?有什麽不對勁嗎?”


    “除了我還活著,沒什麽是對勁兒的。”傅庭河麵如死灰。


    她已經察覺到了,自己不僅是雙眼看不清楚了,耳朵似乎也聾了一隻。


    褚生時安慰她:“能活著已經很好了。”


    傅庭河從病榻上爬起來,看了看四周問道:“今日是什麽日子了?”


    褚生時迴答道:“今日已經二月初一了。”


    按日子算太後的遊湖宴會應當結束了。


    “則修那邊怎麽樣了?”


    “還沒傳信來,不太清楚那邊的情況。”褚生時將一碗苦藥遞到她麵前,“傅小將軍,您還是先擔心擔心自己吧,你這眼睛和耳朵得好好治治。我師父說了,你千萬千萬要好好休息,不能動用內力。”


    傅庭河點了點頭。


    她的確不敢怠慢自己的身體,整日曬太陽喝藥,表麵兒上看,倒是過了一段悠閑日子。但她自己心裏清楚,她內心是焦灼的。


    一日,她同韓老下棋時,韓老的小藥童火急火燎跑進來:“韓…韓老……外麵有人找你……”


    “真是的,誰那麽不識好歹?”韓老臭著臉,但還是站了起來不敢耽擱怕有病人撐不過去。


    傅庭河微微眯起眼往大門那兒看。她這眼神兒如今可以媲美八旬老人,正像民間說的那般:“五步開外,男女不分,十步開外,人畜不分。”


    她看著幾團黑黑白白的東西走近,分辨了半天,啥也沒看出來。


    她揉揉眼睛,被韓老訓斥:“別揉眼睛!”


    隨後,她又聽見,一道極其熟悉的聲音。


    “半月不見,倒是乖了不少。”晏則修伸手敲了敲她的腦袋。


    傅庭河剛捂著腦袋準備訓斥一頓這個“膽大包天的”人。一聽見他的聲兒,立馬偃旗息鼓,並且高興起來。


    “則修!”她抬眼費力地看著他。


    晏則修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道:“不要過多用眼。”


    傅庭河仰著頭:“沒事兒。我這眼睛瞎不了。”


    “自己捂著。”他道。


    傅庭河隻好伸手捂著自己的眼。問道:“這些天你沒事吧?”


    晏則修道:“我沒事。”


    晏則修不知從何處摸了一根綢帶,蒙在了她的眼睛上,替她係好。


    “太緊了。”傅庭河齜牙。


    他又鬆了鬆。


    “太鬆了,會掉下來的。”傅庭河又道。


    晏則修笑了:“傅小將軍,我收到來信,說你情況很不好,如今一看倒是生龍活虎,是我多慮了。”


    這麽一說,傅庭河反而叫起苦來:“情況當然很不好啊,你看看我這眼睛,這都算好的了,我的右耳還不知道能不能好起來。”


    晏則修終究是不忍心,輕輕捏了捏她的耳垂:“會好的。”


    傅庭河點了點頭,萬分信任他一般。


    韓老忍受不了,道:“你們先聊著,我去看看褚生時那笨蛋…”語罷,他就出去了,還為他們關上了門。


    “你快跟我講講,京城都發生了什麽事?葉深如何了?”傅庭河揪住了他的衣袖。


    晏則修道:“不必擔心,葉深如今很安全。遊湖之宴上,她上了國師塔,秦長信派人捉拿她,她跳入了湖中。萬幸,江違及時救了她,並將她帶出了京城,如今正在趕來七瑕城的路上。很快你就能見到她。”


    傅庭河略微鬆了一口氣,隨後奇怪道:“她為何要上國師塔?自從師父仙逝後,國師塔就廢棄了,裏麵什麽都沒有,她去那裏做什麽……”


    晏則修道:“具體事宜,等她來了,你自然就會知曉。如今……”


    他停頓了一下,捂住她的肩頭:“傅庭河姑娘,你先顧好自己,好麽?”


    傅庭河連連點頭。


    晏則修輕輕笑了。倘若傅庭河能看見,會發現他如此疲憊。


    連夜趕路來見她,他是風塵仆仆,疲憊不堪。


    二月初九。


    春寒料峭,風裁鬢發。


    傅庭河百無聊賴地剝著瓜子吃,一旁的晏則修正為她熬藥。


    陽光曬得她很舒適。她伸了個懶腰,微微眯著眼看牆頭那隻小貓。


    她的確耐抗,眼睛好得比較快,昨日摘了眼罩,沒那麽嚴重了。


    隻是遠處的東西還是有些看不清。


    但不影響她正常生活。


    有幾隻小麻雀來院子裏找吃的,她端起旁邊盤子,將裏麵的糕點碎屑撒了出去。


    小雀爭食兒當口,褚生時走進了小院:“傅姑娘,你等的人可算來了!”


    傅庭河一精神,爬了起來:“葉深?他們終於來了?”


    說話間,門外走來兩人,正是江違與葉深。


    傅庭河下意識揉眼睛,卻被晏則修一把抓住。


    “不準揉眼睛。”晏則修道。


    傅庭河手指掙紮了兩下,最後狠狠眨了眨眼。


    晏則修忍俊不禁,鬆了她的手。


    “葉深。”傅庭河朝她跑去,“怎麽樣?你還好嗎?”


    葉深道:“用了你給我的藥,已經好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她這才轉身對著江違道,“太子殿下。”


    江違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氣。”


    不知為何,這般笑容竟讓她覺得有些欠揍。


    傅庭河看向葉深,她神色淡淡,倒是沒有反駁。


    這就奇了,這兩人不是已經老死不相往來了嗎?怎麽幾日不見,好像和好了?


    “先進去吧。”傅庭河道,“則修說你上了國師塔?究竟發生了什麽?”


    “我同你細細說。”說到此事,葉深的神色微微凝重。


    她們進了屋子,江違剛要進去,卻被葉深攔在了門外。


    江違看著她看了一會兒,敗下陣來,笑著退了幾步:“好,我在門外等你。”


    看著關起來的門,江違的笑容越發尷尬,眼神亂飄,正好對上晏則修的眼。


    晏則修朝他微微一笑:“太子殿下。”


    江違想了想,溜到他身邊,悄悄問道:“晏少主,我有件事想請教一下。”


    晏則修道:“太子請講。”


    江違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傅小將軍生氣,你都是怎麽哄的?”


    他想著,葉深同傅庭河既然是師姐妹,可能愛好什麽的有什麽相似之處吧。


    他病急亂投醫,卻沒想到,晏則修隻是溫和迴道:“此事在下的確不知……因為庭河從未與在下生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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