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則修並未能成功送褚生時去太醫院。


    一名太監攔住了他們,對著晏則修道:“晏公子,陛下宣見。”


    褚生時有些詫異地看著他。


    晏則修卻隻是道:“請公公引路。”


    褚生時也不便多問,隻好自己去太醫院了。


    “晏公子不問問,陛下找您做什麽?”賈公公問。


    晏則修唇邊帶著淡淡的笑,道:“晏停不敢妄自揣測聖意。”


    賈公公卻偷偷湊到他身邊,低聲道:“晏公子,你這是初次麵聖。雜家好心提醒你一句,陛下近日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怎麽著,要他講兩個笑話麽?晏則修心中想。


    他道:“多謝公公。”


    這賈公公,無非是想在他麵前博個好印象,處理好關係。


    畢竟他是晏家少主。


    進了禦書房,賈公公退了下去。晏則修緩步走進去。


    秦長信站在高高的書架邊,手中拿著一卷書。見他來了,才將書放迴去,坐在椅子上。


    “草民參見陛下。”晏則修行禮。


    “免禮。”秦長信道,“賜座。”


    晏則修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晏停,你應該當長朕幾歲,算是朕的表兄。”秦長信似乎並未如賈公公說的那樣心情不好,反而語氣溫和。


    晏則修淡笑:“草民不敢。”


    “草民……”秦長信念了一遍這兩個字,笑道,“晏家子弟出仕眾多,你祖父官至丞相,你父親任職刺史,晏停,你不曾想過入朝為官嗎?據朕所知,你可是晏家少主,學貫古今,滿腹經綸。”


    晏則修道:“陛下謬讚了。外界稱讚有些誇大了。晏停學識遠不及兄長。父親正是害怕草民將來沒本事安身立命,才將晏家家業傳與我。入朝為官,草民難當此大任。”


    秦長信將手搭在桌上,道:“若不願出仕,可願意從軍?朕可是聽聞,晏少主劍術無雙,武功蓋世。”


    晏則修歎息:“陛下,草民的確有從軍為國報效之意,隻可惜,草民身中奇毒,兄長尋遍名醫才治好。隻不過,落下了一身疾病……”


    他適時咳了幾聲。


    秦長信露出惋惜神色:“可惜,真是可惜。”


    他話鋒一轉:“褚神醫身邊那位姑娘,身手倒是不錯。”


    果然是秦長信。


    晏則修清醒之後,一直對外宣稱落下了病根,手無縛雞之力。


    故而,在皇宮門口,那暗器飛來時,晏則修並未動武,而是表露出反應遲鈍、手足無措的模樣。


    因為他在那一瞬之間就清楚——在皇宮門口動手的,也許就是哪位“貴人”在試探他這位晏家少主,是否如傳聞那般手無縛雞之力。


    傅庭河替他打飛了暗器之後,再無攻擊。


    他便更確信,是有人在試探他。


    果不其然,是秦長信幹的。


    “哦,那位姑娘是褚神醫的助手,平日為褚神醫打下手,也負責保護褚神醫。”晏則修頓了頓,才補道,“如今正留在太後娘娘身邊,幫助褚神醫為太後娘娘治療。”


    他的語氣中,並未聽出他同“那位姑娘”很熟悉。好像,她真的就是他朋友的朋友而已。


    秦長信微微一笑:“是麽,那朕找時間會見見她的……她姓傅?”


    晏則修點點頭。


    秦長信突然感慨一般,歎道:“兩年前,也有一位傅姑娘,是不可多得的良將。可惜啊……”


    晏則修沉默不語,神色中露出痛苦哀傷。


    他大概猜出,秦長信已經知道他就是當年,傅庭河身邊的友人“晏則修”了。


    他並不打算裝作沒有反應,反而,他要做出一副隱忍的痛苦。


    因為他的目的隻有一個——讓秦長信不要懷疑傅庭河還活著,或者至少,不要懷疑褚神醫身邊那位“傅姑娘”就是傅庭河。


    晏則修輕歎:“說來也是巧,褚神醫身邊那位姑娘,名叫傅河,同當年那位的名字倒是相似。”


    秦長信沒想到他居然自己說出了,傅姑娘和傅小將軍相似這件事。


    “相似,卻不是。”秦長信說完這句話,陡然想到了葉深。他頓了頓,對晏則修道,“朕找你來,就是見見你這位素未謀麵的表兄而已。時辰不早了,你便迴吧。”


    晏則修行了個禮:“草民告退。”


    他緩步出了皇宮。


    剛剛那一場“聊天”,二人語氣平淡,但處處刀光劍影。


    他停在宮門口,突然不安起來。


    兩年前,他將她一人留在了京城。


    如今,他將她一人留在了危機四伏的皇宮。


    他的擔心如藤蔓一般瘋一樣生長,包裹著他的心髒,令他坐立難安。


    彼時,後宮中。


    傅庭河躺在床上,想著一些事。


    剛進宮,當然不好亂跑去找葉深。她需要安分幾日,再悄悄探查。


    她莫名想到了今日來皇宮的路上,晏則修叫她的那一聲“阿河”。


    若說“庭河”是親近之稱,那麽“阿河”便是有些“親密”了。


    還有,他替她從發頂拿下一片葉子,那般神色……


    褚生時的話再次在耳邊響起。


    傅庭河翻了個身,微微拉了拉被子,遮住自己的大半個腦袋,隻露出一雙眼睛,看著黑暗中的屋頂。


    這大冬天的,她手腳冰冷,腦子和臉倒是燒一半,心裏貓撓一般。


    輾轉反側,輾轉反側。傅庭河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什麽,最後賭氣一般蒙住自己,惡狠狠警告自己:“再不睡覺就變醜!”


    她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緩緩睜開了眼睛,認命一般歎了一口氣。


    沒辦法,一閉上眼睛,腦子裏都是他的笑,他的目光。


    “則修。”她咀嚼著這兩個字,明明已經很熟悉了,在這一刻卻有些別的意味來。


    她正在床上滾來滾去睡不著時,屋頂傳來一陣輕響。


    她陡然一驚,停下了動作,豎起耳朵聽動靜。


    “喵……”一道細小的聲音傳來,隨後那隻小貓似乎驚叫了一聲,便沒了聲息。


    傅庭河警惕了許久,再沒聽到什麽聲響。


    興許,隻是小貓夜行。


    她剛要翻個身,一伸手,卻感覺觸碰到了什麽冰冷的東西。


    黑暗中,一雙陰冷的眸子死死盯著她。


    她整個人要炸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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