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深夜奇襲采取的速戰速決,沒等對方反應過來,就快速撤退了迴來。


    沈芳胳膊受了傷,整個人的神情卻並不沮喪。


    她匆匆地包紮好傷口,就一個猛子又紮到了帳篷裏,研製藥了。


    她的腦子裏很是振奮,因為她想到如何改良,才能讓這個毒,更加深。


    油燈下,她翻閱書籍,比對著藥材,身影纖細,卻堅韌異常。


    李楨甫一進門,就看到燭火下,她凝思苦想的臉龐。


    他的心,瞬間動了一下。


    從小到大,他閱人無數,後宮裏想要巴結他的,院子裏想爬他床的,欲拒還迎的,他半推半就的,沾染了不少丫鬟的身子。


    剛開始還覺得興致盎然,睡得多了,便覺得無非是那麽迴事。


    再看到所謂的齊整的,也漸漸沒了興致。


    她們懼怕他,勾引他,明明有求於他,想要富貴榮華,偏偏又打著情愛的幌子,妄想,操控著他。


    “本王聽說你受傷了……”李楨站在沈芳身後,他的竭力讓自己的語氣輕描淡寫,這樣才不會感受出來他的在意。


    話音落地半天,室內仍是安靜異常。


    沈芳整個腦子裏,都是師父講過的典籍,藥經。


    她沒有同門李洛的聰慧,因此,便在勤奮上下了苦功夫,李洛過目不忘,她便死記硬背,忘了再被,屢次三番。


    終於把藥經都苦苦記在了腦海裏。


    甚至和李洛鬥法的時候,她都能舉一反三。


    剛剛下毒的時候,她也是無意間想到了李洛。


    準確地說,是李洛變態的下毒手法。


    沈芳下毒講究毒性,李洛下毒講究複雜,他下的毒很少是單獨的毒,但是一綜合起來,毒性反而更強。


    也更加讓人難以察覺。


    她想到空闊地方,如果自己的香毒毒性弱,那如果搭配另外一種毒呢?


    這麽一想,感覺整個思路都開闊了。


    因此她並沒有聽到身後李楨的話,更別提注意他的“關心”。


    “有了!”沈芳忽然腦中想到了,一時激動,猛拍了下桌子。


    起身轉身拔腿就要往外跑,一迴頭,正和呆呆站立被嚇了一跳的李楨四目相對。


    李楨的神色很複雜,嘴巴開合了下,眼睛眨巴眨巴,不知道說什麽。


    反倒是沈芳,疑惑:“有事?”


    李楨忙搖搖頭:“沒事了。”


    “哦,那好。”沈芳徑自繞過了他,迫不及待地去找了三皇子再次商議毒。


    李楨看著她消失的身影,連連苦笑,這個人呐,有時候就是那麽賤。


    上趕著往身上撲的,瞧了不上。


    不把自己當迴事的,卻愣是挪不開眼珠子。


    偏偏自己就跟丟了魂似的,像哈巴狗似的,非要在人身後巴巴地跟著,祈求佳人迴首一顧。


    沈芳的毒,最終還是派上了大用途。


    漠北的士兵起初隻是身體覺得不適,以為是中了狼煙。


    哪曾想,第二天起來,手足無力,有的甚至嘴眼歪斜,下巴涎著口水,似乎是有中風的征兆。


    偏偏,這樣的士兵有很多。


    漠北的人當時就慌了神,他們自幼習武,崇尚武力,力量便是他們的畢生追求。


    一個男人如若沒了氣力,那哪裏還是個男人!


    所以漠北軍心不穩的時候,娜仁圖雅帶軍殺了過來——


    娜仁圖雅雖然是女子,但是在漠北很有聲望,她憑借的是她的赫赫戰功,漠北之人一看到她領兵。


    心裏就又生出了幾分的怯意,整個交鋒可以說是一敗塗地。


    而漠北的王庭,居然也莫名地出現了大曦的軍隊,謝瑾瑜居然帶領了沒有補給的先鋒隊,殺到了漠北的王庭。


    險些俘虜了述仁太後和皇帝。


    原本主站的漠北王庭,老窩都差點被人端了,這些貴族也好幕僚也罷,紛紛請求談和。


    就連述仁太後都能舔著臉說,量舉國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意思是隻要不打仗了,大曦要多少錢就給多少錢。


    述仁太後年紀大了,再不複年輕的手腕,她上了年紀,享受了多年的榮華富貴,便沒了進取之心。


    而她聽到領兵之人是娜仁圖雅,她的二女兒,心裏也忍不住的後悔。


    最後,漠北的皇帝趁此奪取了兵權,圈禁了述仁太後。


    執掌朝政多年的述仁太後,終於也不得不退出了漠北曆史的舞台。


    大曦對漠北的戰役,再次取得了勝利。


    謝瑾瑜凱旋的時候,沈芳已經一病不起了。


    她忙活起來,忘記了胳膊上的傷,藥根本就沒怎麽敷,打起仗來,軍中又沒人會顧得上她。


    李楨雖然跟在她身後,她卻總是有意無意地忽視了他。


    最後就是傷口化了膿,人一病不起。


    謝瑾瑜率軍凱旋,一進門偏偏就看到是一病不起的沈芳。


    沈芳發著高燒,軍醫已經給她開了方子,之前熬藥熬好了,她忘記了喝。


    醫者因為自己的能耐大,往往卻是最不聽話的病人。


    沈芳睡夢中察覺到手被人握住,她仿佛心有所感,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


    謝瑾瑜這幾天風餐露宿,殺敵凱旋,雖然已經清洗了,但是多日的勞累,身上還是帶了傷。


    兩個人誰也沒說話,隻互相看著。


    他們互相感受著對方手中的溫度,謝瑾瑜把她的手貼向了自己的臉,良久。


    他們明明有著千言萬語的話要說,又仿佛千言萬語也不必多說。


    因為彼此懂各自的追求,各自的信念。


    他們愛腳下的這片土地,也愛這大好的河山。


    李楨手裏端著熱乎乎的藥,他從來沒熬過藥,光是生火,就整整折騰了大半個時辰。


    最後熬藥熬幹鍋了。


    仆從要幫忙,被他拒絕了,又再次添水,重新熬,又熬過火了……


    他折騰了好幾次,好不容易成功了,端藥的時候沒注意,燙了手,手一縮,藥又翻地上了,得兒,又是白忙活。


    好不容易這次再沒出錯,他小心翼翼地把藥倒入碗中,雙手握著仿佛世間珍寶一般,一步一步小心挪到沈芳帳篷外


    想不到一掀開簾子——


    就看到兩人執手相看淚眼,就差個無語凝噎。


    他整個人都給氣無語了。


    他臉上都是黑灰,頭發都被火燎焦了。


    奈何我本一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真真是一片真心喂了狗!


    謝瑾瑜是最先發現他的。


    他身為軍人,本身耳力就不弱,那麽大一片陰影站在角落,臉色不睦。


    謝瑾瑜又不是傻子,當下便明白了一二。


    他站起身,走到李楨麵前:“多謝你了,給我吧。”


    說著就要上前端藥,李楨卻把著碗不給,搖頭:“不用你謝,又不是給你喝的。”他熬藥本來也不是為了討好謝瑾瑜的,當他什麽謝?


    謝瑾瑜也沒堅持,往邊上讓了一步。


    李楨卻更覺得難堪,娘的,瞧不起誰呢。


    他心裏竄竄冒火,又生生忍住,小心翼翼地把藥端到了沈芳的床頭:“沈芳,本王親自給你熬的藥,我親手熬的——”


    迴應他的,是沈芳的鼾聲。


    沈芳又睡著了!


    一時之間,李楨的臉上猶如打翻了的染料,各種顏色。


    一聲輕微咳嗽喚迴了他的思路。


    謝瑾瑜微笑道:“給我吧。她是累了睡過去了。”


    李楨本想說,本王也能喂——


    後來一想,他的確是不會,如果非要喂,整得他和沈芳都得狼狽。


    算了。


    他把藥給了謝瑾瑜,整個人喪氣地出了帳篷。


    他知道,他讓給謝瑾瑜的,不單單是一碗藥,而是站在她身邊的資格。


    可是他又能如何呢,人家眼裏壓根沒有他的位置。


    這一趟差,真真是讓他自個兒難受,差不見得辦得多好,心卻跟著丟了。


    正當他鬱悶的時候,一個內監過來了,帶來了他爹的密旨。


    旨意不多,隻一句話,就讓他整個人都楞在了當場。


    “恐京中有變,速歸。”


    ——


    李洛到了兩淮的第一件事,就是鎮壓白蓮教,他的手腕冷酷嚴厲,當地的白蓮教抵抗得厲害,他就派更多的軍隊去鎮壓。


    白蓮教再成氣候,教眾也還是百姓居多,哪裏能抵抗的住。


    兩淮原本已成規模的分舵,都偷偷轉移到了暗處。


    陳朝桐剛剛殺了左護法,教中人忌憚她的手腕,對她敢怒不敢言,她又冷酷地鏟除了左護法的幾個親信。


    一時間,白蓮教看起來平靜如常,實則元氣大傷。


    陳朝桐有時候也覺得滿心疲憊,很想念右護法,可右護法的消息如同石沉大海。


    她心裏懸著心,有時候做事難免心不在焉。


    這一日,她去看了之前讓右護法找尋的人,跟她一樣因為“南北榜”被卷進來的遺孤——樊思暖。


    隻可惜,任她好說歹說,好話說盡,樊思暖也不想複仇。


    “祖父去世,我們都很難過,可祖父生前也說過,宦海沉浮。冤冤相報何時了,況且出家之人,慈悲為懷。”樊思暖落了發,大好的年華居然做了尼姑。


    陳朝桐不可置信:“你就不想著報仇麽?”


    “報了仇又能如何?祖父能活過來?不會,我會覺得日子好過了?也不會。貧尼現在內心很平靜,這樣的日子就很好了。”


    陳朝桐見她冥頑不靈,便起身離開。


    “你這麽多年,報仇,就算成功了,你死去的親人,能複活嗎?那些因為你的執念而喪生的人,你心中就不會感到一絲的不安嗎?”


    陳朝桐疲憊地出門。


    怎麽會沒有動搖的時候,可她付出了這麽多年的籌謀,活著的每一天,都是為了複仇。


    一時間,又怎麽可以輕易地放棄。


    她迴到分舵,就見一個教眾稟報:“啟稟聖女,王堂主李堂主等眾人在偏廳等您商議要事……”


    陳朝桐點頭:“帶路。”


    說著,便跟人來到了偏廳,人一進門卻看廳裏哪裏有人,剛覺得不對反身的時候,身後的門已經被人關死。


    門外數道人影閃現,有人鋪著柴火,舉著火把:“老夫忍你很久了,一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成天對我們指手畫腳,牝雞司晨,今兒個就讓我們送你一程,你安心上路吧……”


    說完,外間點起了火,竟是想將她活活燒死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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