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前,嶺南道的商隊趕在路麵結冰前,又送來了一大批棉花,足足是第一批的五倍。這是采小蘭特意關照的。


    人到了這個季節,更需要棉花。衣服夾層裏,如果不加點東西,怎麽能扛得住寒風?


    碎幹草、麻線頭、動物毛……


    四姓義氣車馬行的夥計們又多了一項業務,走街竄巷,兜賣棉花。而車行的夥計們都穿著特製的大紅色工作服,夾層裏塞滿了棉花,鼓鼓囊囊的,很顯眼。


    價格低廉的棉花成了緊俏貨。城內外的人都以買到它為榮。不管是普通百姓,還是行商坐賈,都明白了棉花的價值度。


    一時之間,趕到天福聚財居與采小蘭約定開春後種植棉花的人,絡繹不絕。


    “小蘭,你真答應他們免費提供種子和技術呀?”徐銀蓮不知什麽時候從作坊溜迴了家。坐在門口,好不容易等來訪的農戶登記完姓名都走了。


    “當然呀,不然人家憑什麽隻把棉花賣給我們呀!”正宗采氏反問。


    徐銀蓮一時語塞,想不明白裏麵的道道。以她的眼光來看,揚州城需要棉花的,不就她們一家作坊。


    “你是大老板,你說了算。”徐銀蓮想到廠裏有一批貨,想找豐倉運到七染堂去,這才意識到好像很多天沒見到他了,“對了,這幾天怎麽沒見到豐倉啊?晚飯也沒見他來吃。”


    “他忙著賣棉花呢。我給了他死命令,一旬必須賣出去一半!”采小蘭放下手裏的筆,往外又喊了一聲,“小琴!”


    “啊?怪不得好幾天沒看見他了,這任務不輕,一半的量可不少。你還別說,他們怎麽想到把棉花壓縮在木箱子裏送過來的呢?”徐銀蓮把心裏的疑問問了出來。


    剛好徐小琴聽到了母親的問題,不禁迴答道:“那還不簡單呀!為了多掙錢呀!同樣是一趟,你比同行多送了五倍的貨。是不是也掙了人家的五倍!”


    剛才屋子裏人多,她嫌悶得慌,到外麵去了。


    “哦哦,為娘倒是沒想到。小琴聰明了!”她迴頭看向采小蘭,“都是小蘭教的好。”


    “是長進了,但缺點也暴露出來了。剛才劉家莊的人過來,她不停地掩鼻。還當著人家的麵!我都害臊!”采小蘭麵色冷峻,顯然生了氣。


    “小蘭嫂嫂,可是剛才那些人身上的味道太大了。”徐小琴到現在鼻腔裏還縈繞著那股味道。


    地龍燒得旺,屋子裏熱氣高。莊稼人冬天本來就不洗澡,身上的汗臭味,在熱氣蒸騰的屋子裏格外地明顯。


    徐銀蓮一聽到這話,火氣冒上來了,“你個死丫頭,好日子才過了幾天?要不是小蘭有辦法,弄了浴桶,咱們身上能沒味道?”


    “母親、小蘭嫂嫂,我錯了!”徐小琴尷尬地站在一邊。


    “你說說錯哪裏了?”


    “我不該嫌棄劉家莊人的味道。”


    “再想想!”采小蘭敲了一下桌子,把母女倆嚇了一跳。


    徐小琴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向采小蘭,很顯然,她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裏了。


    采小蘭伸手在她耳朵上輕擰,“你呀!”


    “跟你說了好多遍,要尊重人。你幹幹淨淨的,是你不用幹那麽多力氣活。他們身上味道大,不是他們懶、不愛幹淨,而是沒時間、沒條件愛幹淨!你的嫌棄,讓人家很難為情。”


    采小蘭不僅批評了這個行為,還批評了小琴那高高在上的姿態。


    “我知道了,下迴一定尊重人。”徐小琴情緒低落。


    徐銀蓮心裏知道采小蘭教訓小琴是為其將來能長成一個知禮的人,但看著女兒落寞的樣子,又心疼。咬牙站在一邊,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罰你把書抄寫兩遍。沒有仁愛之心學醫學不成的。”


    這一句是實話,病人情況複雜,其中很多得不到必要的照顧,生膿、破創,甚至都有腐爛的。如果嫌棄,不僅會損害病人的自尊心,造成醫患間的隔閡,還會因觀察不徹底而誤診。


    ……


    冬天最便宜的是人力,田地裏,路途上,都沒了人影。七染堂與浣紗堂都擴大了生產,尤其是後者。徐銀蓮又從程木實的店裏拉過來十架腳踏織布機,現在的浣紗堂足足能容納五十人同時織布。


    當酬勞的計算方式,從計日轉變成計件後,效率翻了好幾倍。現在的浣紗堂,日產量驚人。多出的產量,有一小部分被四姓義氣車馬行送往了隔壁縣城。同樣掀起了購買的熱潮。


    揚州城子城門口,罕見的攔了三位差役。


    “小娘子眼生,進子城做什麽事情?莫不成是會情郎?”差役沒個正形,說話時眼神猥瑣。


    采小蘭一身厚布裙,懷中抱著一個木盒,是坐了義氣行的馬車順道來的。沒有馬車作為陪襯,一下淪為被調戲的對象了。


    “大唐律,當街調戲良家女子,杖責二十!”


    “喲,沒想到還是懂規矩的。我懷疑你攜帶危險物,現在要對你進行搜身。”打頭的差役顯然沒吃過虧,在兩個小弟麵前,不能失了麵子。


    采小蘭的眉頭皺了。


    後麵的差役輕輕扯了扯打頭的,套在其耳邊小聲說道:“大哥,這是采小蘭!”


    男人隻覺得名字耳熟,但又想不起來是誰,聽小弟說話,還以為是小弟的熟人,不由得瑟起來了,“誰來都得查!不過若是你認識——”


    “布——布——”


    “啊?”他終於想起來采小蘭是誰了。


    不正是城裏的名人,發明了貧民布的采小蘭嗎?


    “哎喲,原來是‘仁愛’作坊的采小娘,您裏麵請!我是狗眼看人低,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土狗吠天不知天高地厚……”打頭的差役瞬間變了臉,改換了麵對上級的臉色,笑臉相迎。


    “仁愛”作坊的稱唿,是鄭一鬆先喊出來的。當他與刺史大人一同剪彩後,就徹底臣服於采小蘭的人格魅力。迴家花了五六天,憋出一手棉布詩,誇棉布是仁愛之布,誇采小蘭是女聖人。


    “夠了!”采小蘭再不喊停,天底下帶狗的歇後語都被差役說光了。


    “小女子就是守著做人的本分罷了。當不得誇獎。”采小蘭不願與他過多交流,直奔府衙而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人在大唐,開局一把金鋤頭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日暮不鳴蟬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日暮不鳴蟬並收藏人在大唐,開局一把金鋤頭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