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小蘭磨蹭了一會兒,推開門,隻見府裏所有人都在院子裏麵打拳。不愧是宮裏太醫,禦下之術,果然不同。


    灑掃、打拳、吃飯、幹活……


    她見沒人理自己,便出了府門,到了街對麵的羅家成衣店。


    店裏的夥計,要想幹得好,必須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當成衣店迎客夥計瞄到采小蘭打老太醫大院裏出來,還一路朝著自家門口來的時候,笑容早已不自覺的露出來了,三兩步迎了出去。


    “歡迎夫人,請問打算做什麽衣服啊?是給家裏人?還是買了送人的?”


    夥計眼睛精明、靈動,雖沒在太上老君的丹爐裏煉過,但是絲毫不比孫悟空的差,看人賊準。


    一眼就看到了采小蘭身上的衣服,無論是布料,還是裁製辦法,都能稱得上卓爾不群。


    絕對是一件稀罕物。


    “你們老板在嗎?我找他談一筆生意!”采小蘭微笑,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如願聽到自己想聽的話,夥計開心極了。老板又不會搶自己的業務,等生意落成,一筆賞錢跑不了。


    “可巧了,老板正在後院候著呢!”


    采小蘭與羅老板談了什麽,外人並不知道。夥計隻猜到,這樁生意怕是沒成,因為慣常早該到手的賞錢,連根毛都沒看見。


    采小蘭舔了舔幹吧的嘴,心裏默歎:“看來這棉布想要打開銷路,問題還真不一定出在貧民百姓身上。很多人不希望衣服便宜下來呀!”


    古代的衣服,道一句貴重物品,不為過。落魄了,拿到當鋪抵個把月的飯錢,是常事。


    好消息是:目前染布作坊與織布作坊,都還在動工階段,離要賣出成品的那一天,還很遠。她還有很長時間可以兜售出布匹。


    迴到了老太醫家,與他套路了一陣子醫書的內容,又將禮物送上,最後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采小蘭在醫術上已經進無可進,花費再多的時間,也沒什麽用。除了打開銷路,她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那就是棉花到現在還沒到揚州城。返迴前,她與安南城的糧行都定了契約,應當不至於違約。


    而現在還沒到,肯定是路上出問題了,她要沿著路線一路找迴去。


    ……


    “爹,剛才采小蘭的要求,你怎麽不答應?”伺候在後麵的中年,走到了前麵,奉了杯茶。


    “唉,誰叫她是個女兒身呢?能寫出這本醫書,證明她的醫術已經到了極高的境界。前人說世上有天才,我一直以為杏林裏不可能有。哪一個聖手,不是大量實例磨練出來的?到了采小蘭這兒,就不成立了。她才多大?唉!”


    說著說著,老太醫就把正事說忘了。


    “爹,你還沒說為什麽拒絕幫她聯絡各路同行,舉行杏林大會呢。以你的威望,來人肯定不少。”中年人沒聽到答案,不由追問。


    “我懂她的意思,醫術到達一定的地步,進無可進,失路之悲——”


    一個“悲”字老太醫念叨了許久,迴頭望了一眼自家那不爭氣的兒子,“你這輩子,估計感受不到了。”


    中年人落了個沒趣。


    “唯有碰撞,和不同的流派切磋。在激烈的摩擦中,取長補短,才能進入下一個境界。”


    老太醫罵完兒子,又審視己心,自己又何嚐能摸到這一層界限?年歲癡度,腦子僵化了。


    采小蘭的醫書,是一條完全不一樣的路。醫經、經方、傷寒,主流的三大流派,沒一個與她同道的。


    老太醫搖了搖頭,“可惜,萬道合流的境界,我達不到了。”


    他這一聲“可惜”,不僅為他自己而談,更為了采小蘭而歎。但凡他是個帶把的,他肯定要將其收入門下。


    不然,收了個女弟子,傳出去一輩子的名聲就毀了。


    ……


    天福聚財居一切安好。采小蘭一夜未歸,家裏人都沒在意。以她的能力,隻要不軸,隻有別人吃虧的份。


    “豐倉叔,咱們倆帶些幹糧,一路向南,找一找棉花到底去哪裏了!”


    一到家,采小蘭就跟豐倉商量道。


    “小蘭先生,關於棉花,我正好要和你說。我找以前的朋友打探清楚了,棉花被扣了。”


    豐倉把消息告訴她,氣憤不已。


    “我也有這個猜測。棉花就算不製成棉布,直接塞到葛布裏,保暖效果肯定不錯。沒人阻攔,不至於到現在,還沒傳播到揚州。”采小蘭是聰明人,聯想到自己在成衣店吃的閉門羹,她大概猜到了原因。


    “那怎麽辦?”豐倉無奈。


    升鬥小民,在利益糾葛的複雜關係網下,太脆弱了。一把刀子,一根繩子,甚至一根木棍,血肉之軀都難以阻擋。


    “沒事,一切照常。你們看我的。”


    如果發生在以前,采小蘭想的辦法,肯定是合縱連橫,用金錢一點點疏通關係,然後請盧刺史一錘定音。


    但如果把路走偏了,不僅腰杆子正不起來,人還徹底掉落在肮髒的陷阱裏。


    潛規則再大行其道,永遠去不掉“潛”字;規則再難走,也有走通的那一日。


    上一次,她就吃了這個虧。


    聰明人可不會在同一個陷阱摔倒。


    “我還要出去一趟。晚上做我的飯,等我一塊吃。”采小蘭交代了一句,急急忙忙又套車走了。


    一個官人,一個農戶,一個商人,又或是一個工匠,在一群官老爺、商老爺麵前,都沒什麽地位。利字當頭,大家都算得上得失。


    但如果是一個儒生,基本上無人敢惹。不懂進退、不識大體的儒生,“軸”起來,可不管你是誰。哪怕皇帝當麵,都敢爭得滿麵鮮血。


    屢試不第又有真才實學的儒生,采小蘭還真認識一位。鄭一鬆。三、四年前和崔薄言一起進京趕考的鄉貢,非常可惜,一身的才華,還沒付出實踐。


    采小蘭前幾日在街頭剛好碰上他的妻子。


    一個有真才實學的人,不受重要,唯有一個原因,一身風骨,立在文章之中。讀之,如鯁在喉。


    “我非得把揚州城這一群賊人如何吸食百姓骨髓的事情告訴他,看看這一身的牢騷文人有幾分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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