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一前一後兩輛馬車從南門經過,負責看守大門的校尉都微笑著送他們離開。


    “二叔,我不明白。前麵的刺史大人家的兩位公子,你笑臉相迎也就罷了,為什麽後麵的那一輛馬車你還這樣呀?”


    站在校尉後麵的大頭兵心裏非常奇怪,他二叔在家可不是這樣的。其恨不得把眼睛長在頭上。


    “你呀,太年輕。隻知道敬畏權貴,不知道世上還有一種人,也需要敬畏。馬車裏坐的是盛世糧行的少東家,你或許忘了,洪災的時候,就是他從隔壁府弄來了糧食。不然你現在捧著錢,都買不到糧食。”


    ……


    官道上,一輛華麗的馬車正在平穩前行,馬兒步履昂揚,車夫腰杆挺得筆直,而其身後的馬車箱裏,兩位公子也心凝神聚,著眼於眼前的圍棋。


    “大哥,你放棄吧,今天你不可能贏我!”李範又落了一子。


    而他對麵的李位腦門上顯現了一層細汗,“不可能的,你圍棋一道,從來都沒贏過我。這是我的強項。”


    “投降吧,這一次賭約你輸了!”


    李位捏住黑子,抬頭盯著李範,“我說呢,你明明不擅長下棋,卻偏偏約定以下棋來決定輸贏。你設套了。”


    “哈哈,大哥。你才發現嗎?我這個下得套可不容易。我拿了你常看的棋譜,又請了棋院的人,專門研究你的棋路。才有現在的局勢!”李範先笑了一聲,後麵沒忍住,話都沒說完,又繼續笑了起來。


    李位沉默了一段時間,才繼續說道:“你都不敢去做的事情,你偏要我去說。我不是太明白,你為什麽非要去嶺南那麽偏僻的地方呢?”


    “山高皇帝遠——再說了,我又沒有你的才華,科舉這一條新路走不通的。與其一直在阿耶麵前礙眼,不如自己找一個去處。”李範總覺得自己的前途在武將一塊。


    李位慨歎一聲,對弟弟的頑皮行徑表示無奈,“唉,既然我都——”


    忽地,從旁邊奔上來一輛馬車。其車身嬌小,從他們旁邊衝到了前麵。李家的馬被旁邊竄上來的大黑馬驚到了,立即往邊上靠。


    能給刺史府做車夫的,無論是應變的能力,還是對馬兒的了解度,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當他發現馬兒受驚之後,立即著手控製。


    懸之又懸,車子沒翻掉。但動靜不小,整體平移了半丈才停下了。


    “公子,小人該死!”車夫控製住馬車後,立即趴在地上。“請問兩位公子受傷了嗎?”


    而裏麵的兄弟倆神色各異,其中老幺,更是麵如土。剛才那一點小小的波折,倒不至於讓兄弟倆受傷,但桌上的一桌棋,已經亂作了一團。


    “我要殺了他!”李範臉上青筋遍布,顯然氣極。


    車夫聽了,頭低得更低了。


    “不必擔憂,他說的不是你,你做的已經夠好了,趕緊上車,咱們還得繼續趕路吧。”


    “追——給我追上他!”李範聲嘶力竭。


    “好!”車夫得了命令,立即重新駕車,把速度提到了極致。追趕前麵的馬車。


    “老王,慢點吧。人家的馬車輕便,馬也不比咱們的小,追不上啦!”李位看得清楚。


    李範憤憤不平。


    “大哥,你可不能賴賬,剛才你明明都輸了。”


    “棋局都被毀了,你怎麽知道我不能絕地逢生?”


    “你不是君子!”


    “你不也給我設套了嗎?”


    ……


    天福聚財居進了一輛馬車,徐銀蓮連忙迎了上去,“客人喝什麽茶?”


    景光利探出頭,“我是來找采小蘭的。”


    正在廚房忙碌的采小蘭聽見動靜,抬頭望了一眼,見到是景光利,第一反應是問他為什麽沒替自己繳納罰金,還沒張口,想想又沒說。


    事情說多說少,無非是各種理由罷了。


    “小蘭在廚房做菜!”徐銀蓮認得景光利,知道他是采小蘭生意上的合作夥伴,為他指明了采小蘭的位置。


    他下了車直奔廚房,立即看見了采小蘭。


    “小蘭,我是來賠罪的。你把事情交給我,我沒辦好!”景光利頓了頓,“我實在是汗顏!”


    他還不知道采小蘭的案子已經叫落了麵子的王管事辦成鐵案,隻以為是老百姓們一起為她繳清了罰金。


    “還是你在百姓們心中的地位重,且看這揚州,還有別人有你這待遇嗎?”


    “還是太麻煩人,你先到處轉轉吧,後麵有魚竿,可以先去釣釣魚。等會兒,我做幾個菜,咱們再說。”


    這一會兒,還能算清晨。采小蘭正在準備鹵煮。雖然沒了鍍銀銅鍋,但有特級的廚藝支撐,味道不算差。


    景光利帶著夥計,穿過後院,到河邊釣魚去了。


    而就在這個空檔,又一輛馬車到了場院裏。


    “今天是怎麽迴事?”徐銀蓮奇怪,一輛車接著一輛車。最關鍵的是,這還是大清早。


    車上跳下兩個公子,都是環佩白袍,比剛才的景光利要氣派多了。


    “兩位公子找哪位?”徐銀蓮隻覺得兩人眼熟。


    “找采小蘭!”


    用刀正剁著豬排骨的采小蘭聽到聲音十分好奇,“今天怎麽迴事,怎麽那麽多人要找自己?”


    采小蘭等兩人從馬車另一側轉到前麵,見著臉了才發現,來人是李刺史家的兩位公子。


    “兩位公子,你們這是?”采小蘭非常奇怪,崔家人明明走了,怎麽這兩人過來了。


    “聽聞天福聚財居是不錯的踏春去處,我兄弟倆今日剛好無事,不想辜負大好春光。”李範怕李位壞他事,趕在前麵把自己的借口說了。


    “沒錯,我們兄弟倆要訂一桌酒菜,有啥好吃的,準備好。”李位也順著話頭往下編。


    采小蘭抬頭看了看天色,今日天氣不算好。早上剛起來那一會,天上還飄了一陣雨。更何況,哪有一大早就來酒肆訂飯的。


    采小蘭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掩口巧笑:“不瞞兩位公子,我還是第一迴見人踏春,跑到茶館裏踏的!”


    語莫掀唇,笑不露齒。是古人對女子笑起來的儀態要求。采小蘭遮住了口,卻遮不住嘴角的酒窩,也遮不住一雙善睞的明眸。


    李範直接看呆了。


    而李位眼神也發楞,口中則是念念有詞,“兄弟,我有點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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