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光把外麵的事情與采小蘭說清楚,同時也表達了自己的好奇,“小蘭,我不明白!要說懂人心,我這一把歲數了,肯定比你懂得多。要說對百姓的貢獻,百姓也不止喝你一個人的粥,怎麽他們就獨獨念你一個人的好呢?為什麽都喊你小蘭先生?”


    采小蘭頓了頓,一雙明眸把堂裏的眾人都掃視了一遍。他們正以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應當所有人,都好奇這一點。


    “老百姓其實非常質樸,心思單純。我出一個算術題,如果你有一萬碗粥,給一萬個災民喝了。每人能喝到幾碗?”


    “一碗!”


    “一碗!”


    “一碗!”


    一躺兩站的三個管事幾乎是同時給出了這個答案。


    采小蘭搖了搖頭,“不是這個答案!”


    “我來猜猜,你肯定要說,會有人貪汙之類,那麽按照我對門下官吏的理解,抽八留二,每五人能分一碗粥。”


    聽了李雲光的答案,盧興業雖覺得不齒,但也勉強點頭,算是對他的讚同。


    “李大人,你是個好官。盧判司,你也是個好官。但你們都不懂老百姓。答案是一萬碗!”


    當李雲光與盧興業在思考為什麽是一萬碗的時候,宮師爺第一個不服,“怎麽會?那可是一萬個人!”


    “老百姓不會記著,他得到了多少;隻會記得,官家為了他們拿出了多少。可憐的惻隱之心。孔聖人明明說,仁屬於儒者,惻隱之心也屬於儒者。怎麽偏偏老百姓卻懂得感恩戴德,滴水恩,湧泉報呢?”采小蘭像是在疑問,語氣裏卻都是譴責。


    “我怎麽越聽越不明白呢?”宮師爺直搖頭。


    “老宮,你就是活得太精明了!”盧興業搖了搖頭,“精明的人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所以才會衡量得失。而老百姓活得糊塗!從不把自己摘到事外。”


    “小蘭,你這該嘲諷的,也嘲諷完了。事情還要解決呀!”李雲光歎了一口氣,活了那麽大,也就是年輕的時候被教書先生這樣罵過。


    “我已經有了對策,我出去和他們解釋一下,他們為我而來,自然也會聽我的。至於我身上的罪,兩年的徙刑,我也能接受。不過,我希望李大人能容我兩個月的緩刑。百姓們為我付出這般大,我也不能一聲不吭就走了。春種後的幾個月,他們太難了。我得幫幫他們!”


    和堂上的這些大人物,采小蘭隻想跟他們講規矩。每一份人情的都標注了價錢,今天用了,明天就要還。


    而且在還人情的時候,被破壞的,不隻是規矩,還有自己賴以心安內心底線。


    ……


    別人的形容,永遠帶著偏見。李雲光原說在門口有近百個百姓,手裏抱著家裏養的牲畜,說要幫采小蘭付清罰金。而當采小蘭自己走到外麵的時候,卻震撼了。


    府衙站著的人,何止近百?


    大門口裏三層外三層圍著老百姓,隻給當官的留了一條狹長的通道。怪不得他們較為著急。不把采小蘭的事情說清楚,估計誰也出不去。


    采小蘭爬到了院子裏的蓮花石燈上,朝著四周的人唿喊了兩聲:“諸位,諸位——”


    聚在一塊正商量著晚飯吃什麽的老百姓,頭一抬,看見了采小蘭,“哈哈,出來了!”


    “剛才那位大人說的話,果然算數。小蘭先生真的出來了!”


    聽到動靜的大家迅速往蓮花石燈下圍了過去,各各脖子展到了最長,等著采小蘭說話。


    “謝——”一個“謝”字沒說出口,就哽咽了。


    底下一張一張人臉,有的溝壑縱橫,有的粗糙如牆,此時此刻,都盡力展現出最和善的一麵,老樹逢春。


    “諸位,謝謝大家刺史大人早就把我放了出來,所謂的罰金不過是刑科管事想貪圖大家的錢財罷了。大家請拿著自己的東西迴家。今日之事,小蘭必有厚報!”


    采小蘭有一肚子的話要講,可惜到了嘴邊,就變成了這幾句非常樸實的話。


    “一起走!”


    誰說群體無智慧?他們害怕是府衙裏的奸人逼著采小蘭說違心的話,等他們拿走了東西,又把人關了迴去。


    “好!”


    很顯然,李雲光給了采小蘭很大的權力,隻要她能兵不血刃帶走門口的一大批熱心的百姓。


    沒多久,府衙的院子就空了。


    等差人進來匯報,院子裏的老百姓都走光了的時候,李雲光才長舒一口氣。


    “盧判司,這周管事貪心不足,差點引起民變,該當何罪?”李雲光端坐在主位上喝問。


    “迴稟大人,律法裏把分成兩種類型,無心之過,按律當誅;有心挑唆,夷三族!”


    “盧大人,不至於,小的無心之過,不至於——”周月生被嚇傻了,兩腿直哆嗦,一瞬間整個人撲倒在地。


    “哼,以你的腦子,根本想不到會有今天的結果;以你的膽子,如果知道是這個後果,你也不敢幹。夷三族就算了,但你唯有一死,以謝百姓!”


    “大人!”


    周月生哀嚎了一聲。這一聲大人,也不知道喊得人群中的哪一位。而同樣跪在一旁的王管事也顫顫巍巍,生怕李刺史把火燒到他身上。


    該來的總要來,李雲光不願繼續聽人哀嚎,甩袖要去的時候,忽然瞥見了一旁瑟瑟發抖王管事。


    “哼,你管理不力,我看你這個大管事還是讓給別人吧!”


    消息不脛而走,六科的人很快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這刑科去不得,不到一年,去了兩個大管事,一個副管事,還是殺頭的大罪!”刑科之外的五科人,紛紛溜到刑科門前看了一通,望見裏麵王管事的臭臉,和一眾小吏們噤若寒蟬的樣子,想笑又不敢笑。


    “以後可惹不得采小蘭了!”和采小蘭打過數次交道的戶科大管事不由覺得慶幸。他與采小蘭也發生過糾紛,但戶科的矛盾糾紛隻在錢,而不是命。


    不然,抓她一迴,走一個大管事。一個管事的職位可是好幾代人奮鬥的結果。可笑的是,以府衙目前的配置,隻夠抓她五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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