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王繼指點崔薄言寫字的時候就發現了,昨天院門上貼著的紙條不是出自他。崔母歲數大了,不符合紙條上文字洋溢的青春氣息。唯有采小蘭,這一個答案了。


    讀書認字不是一般人家能負擔得起的,一本《論語》要半貫錢,一張紙要一個錢,唯有書香世家,才有閑情逸致,讓女子讀書。


    想到此處,王繼不禁好奇她的出身:“采小娘,請問你家學是……”


    采小蘭第一遍沒聽懂。


    第二遍才明白了“家學”是什麽含義,聯想到崔母說的生病期間的事情,她對原身家庭毫無好感,更不清楚有什麽家學。猶豫不知如何迴答。


    後麵的崔薄言卻哈哈大笑,“王老,她不過是農戶家的女兒罷了,父母都是泥腿子,哪裏來的家學?”


    言語中滿是嘲諷。唯有在家庭方麵,他才能在采小蘭麵前抬起頭來。


    采小蘭聽到他的話,迴頭瞪了一眼,嚇得崔薄言立即低頭背書。


    “那看來是另有機緣啦!”王繼越發覺得采小蘭身上有一股神秘的味道。


    他買了肉又在院中待了一會兒,順便指導崔薄言寫字。


    而今天像碰到了好日子,前來買肉的人格外多。采小娘剛好推行自己的試喝計劃。


    人流就在小院裏留住了……


    “這茶還挺好喝!”路人劉老三。


    “這什麽飲也很好,喝完涼涼的,從頭到腳都很舒服!”路人劉老大又飲了一大口,炎炎夏日,誰不貪涼?


    “你們說,老四家怪可惜的,沒想到他婆娘竟然和老鼠會有關!”


    “我也聽說了,怪不得他們家能幹得了肥水生意!”


    “活該,肥水賣我們那麽貴!”某大娘狠狠喝了一口免費的苦竹飲,天真地認為,劉四家倒台後,肥水就會便宜下來。


    而一邊聽八卦,一邊切肉的采小蘭眼神一凝,如果她猜的沒錯的話,老四家的婆娘應該就是徐銀蓮。


    “這老鼠會又是什麽?”采小娘心裏有一百個好奇,但沒問出來。萬一被當作同黨抓起來就不好了。


    客人因兩種飲品而停留,小院裏三三倆倆有一堆人。村裏的歪眼剛好路過,瞧見了院裏的熱鬧,一顆嫉妒心頓時沸騰了。他隻知道村裏來了外戶,沒想到這外戶竟然是帶著生意經來的。


    “不行,我得去劉財主家走一趟,告訴他,拔了一根釘子,下一根又要冒頭了!”


    歪眼所說的劉財主,是劉家莊的大戶,家裏祖上留下的地便有幾千畝,邁入新朝後,大部分被分走了,動用了很多的人情關係,才保住了眼下的一千多畝。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劉財主,送了個兒子在揚州城裏的府學。當然,隻是普通的附生。附生雖隻是資質普通的秀才稱號,但這也足以秒殺崔薄言了。


    時局安定後,劉宗興便開始了家傳絕技——大魚吃小魚。徐銀蓮的事,就是他揭發的。劉財主在村裏收買了大大小小十幾個眼線,都是陰險偏私的人。


    一個村子的油水就那麽多,別人吃一口,他就要少吃一口。一個魚塘裏,大魚隻能有一條。


    不提歪眼在劉財主前如何添油加醋,另有兩人也盯上了采小蘭的鹵煮生意。


    “老二,你給個準信!”崔雙全麵色冷峻,冷冷地看著崔長才。


    “大哥,你就不怕爹迴來?”長才膽子小,剛才老大說的話,他雖然都聽進去了,但要付出行動,還是不敢。


    “你怕什麽?我才是長子,兄弟之間本就應該相互扶持!老三有持家之道,本來就應該分享給全家人。”崔雙全嗬嗬一笑。


    如果說家裏,誰讓崔雙全最討厭,莫過於老二了。明明欲望膨脹,卻偏偏要裝出一副清高的模樣。要不是老二媳婦跑到他媳婦耳朵旁嚼舌頭,他怎麽會知道老三日子又過得好了。


    “我不幹,親兄弟……”長才緩緩搖頭。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雙全立馬打斷了二弟的話,好似很不開心,很快又變成了冷笑,摟住二弟的脖子,“我們得了配方,隻在城裏賣,與三弟不形成競爭關係。”


    要不是一個人,形成不了必拿下的壓力,崔雙全才不願意帶老二呢。


    “那好吧!”長才一臉難色,極不情願地點點頭。


    兩兄弟約好下次休沐去劉家莊探望母親,順帶問一問鹵煮的配方到底是什麽。


    采小蘭還不知道,自己走一遭親戚,惹出麻煩來了,此刻她正開開心心地數著今日營收呢。


    收錢的時候,她多了個心眼,竹葉茶,苦竹飲,鹵肉,每一種收入的錢,都分開放。


    “阿姑,你的法子絕了,竹葉茶收入24個錢,苦竹飲9個錢,鹵肉賣了122個錢。”采小蘭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刨掉成本,一日的收入足有八九十個錢。


    “還是小蘭有技術,來喝兩種茶飲的人,都是讚不絕口呀!”崔母心情也很好。


    “不過,人流還是太少了,大家都是來買肉的時候,順便買的茶飲,不如我們搬到外麵去賣?幹脆到路口賣怎麽樣?”采小蘭想到在各類武俠電視上見過的茶棚。如果真能在官道上搞一個茶棚,收益怕是能達到今天的百倍。


    “唉,這太難了。”崔母搖了搖頭,到底采小蘭年輕,涉世未深。官道上的生意,哪裏是容易的?真要到那個地步,還不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看著呢。


    這可不是兵荒馬亂,誰都能搶一手的亂世了。安穩的生意,人人都盯著呢。


    “我也就說說罷了……”采小蘭神色一暗,要是現代社會的自己有這兩種飲料,先去注冊專利,然後再去注冊公司,絕對能大賣。哪用得著像現在這般憋屈。


    崔家售賣解暑涼飲的事情,在劉家莊漸漸傳開了。如果有要冒著暑氣,下地幹活的人,必先到崔家喝一碗苦竹飲。還可以記賬,三天結一次,三碗也不過一個錢罷了。


    ……


    崔家兄弟倆說定等休沐的時候去劉家莊。而另有兩兄弟,自打父親帶迴來一首詩,心裏就癢癢的,像貓抓一般,恨不得立即就踏上劉家莊的土地。


    “大哥——”李範推了推李位,這已經是他大哥呆滯的第二個時辰了。


    “妙呀!秒呀!”李位每每見到這首詩,就彷佛置身於鬱鬱蔥蔥的森林裏。


    “你也說好,爹也說好,可是我怎麽看不出哪裏好呢?”


    “清新自然,淳樸舒暢——”李位心中有無數的形容詞,可是迴頭看了眼自家弟弟,“算了,這些話跟你說再多,也無用!”


    李位搖頭晃腦想了一陣,“我給你打個比方:現在大部分的詩句,就像臨水春裏麵的姑娘,美則美矣,看得多了,就感覺太豔了!”


    “啊?大哥,臨水春裏的姑娘你都看厭了?爹給你讀書的錢,難道都用來喝花酒了?怎麽不帶弟弟一塊呀!”


    李範聽到此處,捶胸頓足,十分苦楚。


    “豔麗的豔,不是討厭的厭,你想到哪裏去了?臨水春我可從沒去過!我隻是打個比方!”李位狠狠踢了一腳,卻被李範躲了過去。


    “繼續打比方呀!”


    “而這首詩,太美了,像山野裏走出來的姑娘,一個淳樸的精靈。”李位眼露癡迷。


    “你去問問爹,王老九到底哪裏人,咱倆也一塊去訪一訪!”李範從旁攛掇。


    “怎麽?你平日裏不是就討厭詩詞歌賦這一套嗎?”李位迴過神來,頓覺差異。


    “我就想吃吃看,爹爹嫌少的鹵到底是什麽?”李範隻是對詩不感興趣,卻又不是不認字,詩中“李雲少”分明是指李雲光嫌少。


    “你這算盤打錯了,我昨天就已經問過爹了,他說此人身份特殊,不宜接觸!”李偉搖搖頭,表示可惜。


    “不宜接觸,又不是不讓接觸,我去請車夫吃頓酒,不就知道了?”


    “那你找我作甚?”


    李範會心一笑,“萬一爹爹問責,做大哥還不得首當其衝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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