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和衷?”


    季臨星幾人的驚愕太過明顯,溫謹方心裏升起了些不祥之感,沉聲問道。


    “一種團體陣圖,前幾天她剛送給了華國。”麵對溫謹方,季臨星倒是沒有隱瞞的意思,語速飛快,“聽言家主說,她為了創造這個陣圖,付出了極大的代價。”


    聽到“極大的代價”,溫謹方麵色微變,離虞枝和溫瀚池也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所以你們是懷疑,幻境裏的她常年閉關,就是為了研究這個陣圖?”


    “時間對得上。”季臨星眉眼間的笑意徹底散了下來,有些嚴肅,


    “如果說這真的是她研究和衷的關鍵點,那或許我們會來到這兒,正是因為冥冥之中,有人想讓我們看到這些往事。”


    想到和衷,言靈明顯有些慌了起來:“尊上……”


    蔣宵月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靜一點。


    “我對大地之力的感知,越來越弱了。”蔣宵月抬頭看向季臨星,“再停留下去,我真的沒辦法再找到出去的路了,一旦陷進去,就真的徹底失去了機會了。”


    季臨星算是這個小隊的“領頭人”,然而此刻一向果斷的他竟然有些猶豫:


    “我們很有可能,已經接近了核心,或許我們被卷入這個幻境,正是因為,這是一段關於她的記憶。”


    “或許——不,這一定有什麽意義!我們看到的東西,在未來能有什麽作用也說不定。”


    季臨星話裏有些激動,但說著說著,也語氣卻不自主地猶豫不定。


    時間已經隔了幾千年,即便看到了這個時代所有的事情,又能有什麽作用呢?


    其他人也知道這點的,於是麵對這樣的話,也隻能默然。


    季臨星一向是個肆意妄為的,然而他此刻的決定,卻影響著在場所有同伴,一時間,竟然拿不定主意。


    過了片刻,當幻境又開始波動,熟悉的壓迫感傾覆而來時,言靈突然道:“我要留下來。”


    眾人一驚,轉頭看向她。


    平日裏總是嘻嘻哈哈的小姑娘,臉上滿是堅毅之色。


    她直直看著蔣宵月,輕聲道:“宵月姐,你現在先帶大家走吧。”


    “不行!”季臨星皺眉,“把你一個小姑娘留在這兒算什麽事兒!”


    言靈不說話,但眼中卻是主意已定的堅決。


    “言靈,你為什麽一定要留下來?”離虞枝低聲問了一句。


    言靈視線在眾人身上繞了一圈,最後落在了溫謹方身上,後者也正看著她,似乎也想知道個答案。


    到了這一刻,言靈也不再隱瞞:“之前,尊上阻止了我說下去,但其實,這位言姝玉前輩,棄官接受傳承後不過幾年,就——”


    言靈眼眶一紅,聲音也頓了頓,有些艱難地繼續說了出來:“就去世了。”


    眾人大驚!


    “什麽?可她現在不是已經辭官了嗎?”季臨星難以置信。


    言靈臉上滿是不忍和難過:“我不知道,可我看著這位前輩,一想到族譜上記載的她的結局,我就……”


    說到這裏,她已然濕了眼眶。


    那是他們言家族譜都不吝冠以最高敬意的人,卻早早就亡在了她大好青春的時候。


    她怎麽可能就這樣放下,然後扭頭就走?


    而且——


    “我不明白……以前,我沒有細想過這其中的原因,隻是偶爾也會疑惑,為何前輩這樣的人,會無聲無息地消亡。可是如今一路看了過來——”言靈神色晦暗,


    “這個時間點,太巧合了……”


    眾人沉默地低下了頭。


    言靈看著他們的模樣,突然苦笑:“你們是不是也猜到了。”


    有燼影在,言家人絕不可能會出事。


    然而,如果言姝玉這位言家繼承人,真的突然暴斃在了這個當下,那麽足以說明,燼影一定出了什麽事。


    以至於她連言家都無法保全。


    而如果這真的是燼影研究和衷的第八年,那言敬所說的慘痛代價,很有可能就是成為言姝玉死亡的導火索。


    即便是他們這些外人,在看到過言姝玉驚才絕豔,沉穩大氣的樣子後,都難以釋懷她會有如此慘烈的結局。


    更何況言靈。


    她有著和言姝玉一脈相承的血緣,甚至某些時候還學過後者所留下來的東西。


    或許正是因為知道言姝玉的結局,所以才更沒有辦法離開。


    況且這事兒還和言逢歡息息相關。


    其他人大概猜得到她的想法,於是一時都沒有出聲。


    時間真的不多了,眼見著幻境還是在重複著些無意義的記憶,蔣宵月深深唿吸了一口氣。


    正準備說話勸一勸,卻看見原本在沉思的溫謹方,突然抬起了頭:“不用管我,我也想留下來看看。”


    “……”


    蔣宵月的嘴角一瞬間抽了抽。


    怎麽……她那麽像個反派?


    然而,即便如此,她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上。


    “溫醫生,您如果出事,言小姐不會放過我們的。”蔣宵月歎了口氣,“實在不行,等比賽結束了,我們再來碰碰運氣吧?”


    說著,她拉了一把已經準備往前走的言靈:“我們迴去先做好準備,然後再來也是好的!”


    言靈轉身正想說些什麽,卻見幻境突然如翻覆的江海一般,洶湧滾動。


    言靈一怔,旋即催生了十幾根堅固粗壯的樹藤,向眾人飛速延展而去——


    瞬間拉扯住了被幻境擰得四零八落的眾同伴,然後死死地纏繞了起來。


    波動的力道太大,言靈用盡全力,才勉強護住自己沒被近乎“五馬分屍”的酷刑撕成碎片。


    季臨星借助藤條在空中穩住了身形,他揮手召起一卷卷狂風,瞬間撈迴了逐漸飄散的眾人。


    “什麽情況?”言靈一朝得以喘息,不由得急聲咳嗽了下。


    眾人來不及說話,隻能勉強在風漩中保存平穩唿吸。


    過了一會兒,波動停下,風漩帶著他們迴到地麵。


    “我徹底感受不到大地之力了。”蔣宵月將手放在地麵上,隨即無奈地搖了搖頭。


    眾人神色一凜。


    下意識地放出了靈識感應,一無所獲。


    如果不是還記得一路而來的記憶,甚至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幻象還是真實。


    “宵月姐……對不起。”言靈呐呐不知所言。


    “言靈,這不是你的錯。”蔣宵月拍了拍她的腦袋,隨即還笑了下,“其實我也挺想留下來看看的。”


    “對啊,我也是。”離虞枝從她身後鑽了出來,旁邊還跟著個靦腆的溫瀚池。


    “剛剛走或不走都很艱難,現在倒好了,不用抉擇了。”離虞枝走近言靈,輕聲笑道。


    ……


    時間過得飛快。


    流言對於一直深居簡出的燼影來說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國師府多了一位智勇雙全的“女管家”,任何宵小都難以逾越半步。


    人們對於和自己過於遙遠的事情,總是擅長忘記。


    各種懷疑、猜忌燼影是言語,開始隨著時間慢慢平息。


    而漓國皇族拜訪國師府的時間也越來越少。


    一開始,他們想用民意來掣肘燼影,不斷旁敲側擊,試圖勸說燼影放棄這個可能會讓她“傷盡元氣”的計劃。


    但言姝玉並不是什麽傻子,相反她極為聰慧,很多時候漓國來人甚至看不到燼影,三言兩語間就被言姝玉將太極打了迴去。


    她不和漓國皇室起衝突,然而後者卻也耐不住了。


    周遭鄰國又開始蠢蠢欲動。


    這分裂的天下就是這樣,除非統一,不然爭鬥永無寧日。


    漓國皇室越來越不滿燼影的“一意孤行”。


    他們不明白,為何真正的敵人就在眼前,燼影卻偏偏一心撲在那莫須有的“魔族”之上。


    漓國國君召集謀士的時間越來越多,擴大修士軍隊的力度也越來越大。


    但對此,不論是燼影還是言家,都沒有阻止過。


    燼影來到漓國的第十二年冬末,大雪。


    天寒地凍的時節,燼影十來年的準備,終於到了最後關頭。


    陣圖出世,需得經天道記名,如此才能引動天地之力,化為己所用。


    然而這次她所做的東西有些驚世駭俗,即便是燼影,都有些緊張。


    她在一座離國師府不遠的荒山山巔,站了一整夜。


    沒有人知道她那一夜想了些什麽。


    隻是第二天,她還是照常執行了計劃。


    和衷是十分違逆天道的陣圖。


    竟然想賦予凡人之軀,借助天地之力的機會。


    如此的癡心妄想,對於天道來說無異於挑釁。


    然而在它完成的最後一步,燼影替它承了來自天地的怒火。


    三道天罰。


    之前僅僅聽言敬轉述,眾人還不覺有如此驚心動魄,然而當親眼目睹這一幕幕時——


    那令燼影幾度瀕臨崩潰的痛苦,仿佛順著那些劃破天地的紫金雷,穿越千萬年時光,一道道抽在了他們背脊。


    遍體生寒。


    燼影咬死了嘴唇,然而透過凜冽電光和風雪,她隱忍的悶哼聲還是清晰地傳入他們耳朵裏。


    言靈跪倒在燼影身邊,一遍遍穿過虛影而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燼影的氣息快速萎靡下去,她已經哭成了淚人。


    一聲聲的尊上聲嘶力竭,最後卻還是隻能親眼目睹,燼影從半空無聲無息地直墜而下——


    季臨星幾人都下意識地飛身上前,然而最後接住燼影的還是早早守在旁邊的言姝玉。


    燼影雙眼緊閉,渾身看不到一塊好肉,焦黑如炭


    鮮血在焦黑的皮膚間凝結一層又一層,她的氣息如同行將就木的老人,一眼望到頭。


    而原本張揚跋扈的魘陰風雷,也隻剩下零星的雷火,在她周身無意識地躍動兩下,看上去渺小又可憐。


    眾人一片沉寂。


    而漓國軍隊,卻悄無聲息地圍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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