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嘉——”左德宇是三人裏狀態最好的,此時不由得大聲疾唿道,“趕緊閉嘴!”


    左馨嘉沒有理他,隻是微微仰著頭,艱難地和言逢歡對視著——


    眼底藏著些嫉恨和恐懼。


    “無緣無故又如何?”言逢歡往前走了一步。


    左馨嘉一愣,似是沒想到言逢歡會是這樣的反應。


    而這時,便聽得言逢歡又問:“悠悠眾口又如何?”


    說著,她又逼近了些左馨嘉,“既然實力為尊,那我今日欺得就是你這樣的‘小人物’,又如何?”


    “……”接連三個“質問”讓左馨嘉瞳孔緊縮,麵對著言逢歡的逼近,她下意識撐著身子往身後挪了一步。


    實力為尊,是她剛剛對溫謹方說的話。


    然而此刻她成了實力弱的那一方……


    左馨嘉臉上不甘之色重了一些,可剛剛威壓加身的痛苦記憶又浮現了出來,她不由得身子一抖。


    她張嘴想說些什麽,然而身體的本能反應,卻讓她哆哆嗦嗦說不出話來。


    見此,言逢歡微勾起嘴角,站直了身子,突然又問她:“五年前,那七帖藥方的效果不錯吧?”


    溫謹方看著言逢歡的目光一怔,有些驚訝。


    而左馨嘉更是渾身一震,目光陡然變得驚恐:“你、你怎麽……”


    她目光落到溫謹方身上,難道是他說的?


    然而後者正看著言逢歡的背影,臉上明顯也有些疑惑。


    還沒待她多打量,言逢歡已經慢條斯理地抬手——


    垂落的長袖阻斷了左馨嘉的目光,言逢歡淡聲道:“你看他做什麽?你那些事,我何須問他才能知曉?”


    心中湧起巨大的恐慌感。


    左馨嘉不可置信地看向言逢歡,聲音登時尖銳了起來:“你能窺探我的記憶?!”


    言逢歡微笑頷首:“還不算太蠢。”


    左馨嘉瞳孔頓時放大,唿吸急促了起來,她甚至一時間沒顧得上疼痛。


    看向言逢歡的眼神變了又變。


    然而最終都被一股無力包裹淹沒。


    “是不是很挫敗?你能利用他的沉默,卻沒能耐封我的口。”言逢歡嘴角牽起了些笑容,頗為“憐惜”地看著她,“真是可惜。”


    她們的對話像是謎語一般,旁邊的人,哪怕是溫謹方都逐漸聽不懂了。


    然而左馨嘉聞言,臉上肌肉抽了抽,肉眼可見地焦急了起來。


    她正欲開口找補點什麽,言逢歡又笑道:“有件事忘了告訴你,我剛剛已經順手把你的靈丹和經脈‘複原’了。”


    “什麽?”左馨嘉臉色劇變。


    慌忙內視,卻發現靈丹之上果然裂紋叢生,經脈也變得跟二十多年前一樣脆弱細瘦……


    這下她是真的慌了,下意識地,仿佛求救似的看向溫謹方——


    然而後者麵色無波無瀾,對上她視線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移開了眼睛。


    就在她慌神之間,言逢歡又輕飄飄地扔下最後一根稻草:“至於你三年前,自他那裏偷的那本手劄,我也拿迴來了。”


    說著,她伸出手,一本樸實無華的小書冊出現在她的手中。


    說是書冊,但其實就是一些薄紙裝訂在一起,封皮用的還是張報紙,上麵簡簡單單地寫著“藥方”二字。


    處處都透著簡陋,唯獨上麵的字跡,清雋沉穩,讓人眼前一亮。


    言靈和左馨嘉同時驚唿出聲。


    言逢歡微微偏過頭,看向言靈:“怎麽了?”


    卻發現,此時在言靈旁邊的幾人,亦是目光詭異驚詫,連季臨星都是目露震驚。


    言逢歡微微皺起眉頭,她一時間竟然沒看懂這幾人為了什麽在驚訝。


    而這時,左馨嘉嘶啞的聲音傳來:“還給我……”


    言逢歡挑眉,又轉過頭去看她,這讓身後一群人麵麵相覷之餘,鬆了口氣。


    “還給你?”言逢歡皮笑肉不笑,“你莫不是大小姐做久了,故事編多了,就忘了你那身傷怎麽好的,也忘了這冊子哪兒偷的了?”


    眾人一驚。


    而季臨星終於聽出點道道,心裏實在是好奇得緊。


    然而這會兒他無法問言逢歡,於是走到溫謹方旁邊,悄聲問道:“五年前你是不是救過她?那冊子也是你的?”


    言逢歡這會兒說出來的事情,必然是和溫謹方有關才對。


    言靈幾人也走了過來,目露好奇,但都表現得非常禮貌,並沒有逼問的意思。


    溫謹方看得出他們和言逢歡的關係不淺,而他對幾人印象也不壞。


    於是他輕輕點了點頭,解釋了一下:“五年前,她昏迷在了我常去的一座山穀裏,所以順手救了。”


    順手?恐怕不止是順手吧……


    言靈輕聲問道:“溫醫生,她當初受的是什麽傷?”


    溫謹方微微沉思,組織了一下語言:“她的靈丹碎裂超過7成,經脈因外力衝擊,以及後續治療沒有跟上,有斷裂和萎縮的情況,總體表現的症狀就是靈力無法使用,以及經脈周期性劇痛。”


    這樣的傷……


    “你給治好了?”


    “你就是傳言裏那位隱世高人?”


    兩個問題幾乎同時問了出來,前一個源於季臨星,後一個則是蔣坤禮問的。


    鑒於問題難易,溫謹方先是對季臨星點了點頭,承認了“治好左馨嘉”這一點。


    這才看向蔣坤禮,目露些許疑惑,坦誠道:“我不是很明白您的意思。”


    “你不知道麽?”一旁季鴻智也疑惑了,“據傳她以前天賦就不錯,四十歲就成功晉級二階,在左家備受重視。然而剛剛進階,就被左家仇敵偷襲,碎了半顆靈丹才勉強逃生。後麵因傷無法修行,在左家也就失去了價值,很是煎熬了些年頭。”


    因為能力不行,所以失去關注度,這在靈武家族裏並不算什麽新鮮事。


    若是換到別人身上,幾個年輕人可能還唏噓一下,然而對象是左馨嘉,他們沒有什麽同情之意。


    畢竟剛剛她那耀武揚威的樣子,眾人可是看了個全。


    季臨星更是抓了個重點,“驚奇”地問道:“四十歲?天賦不錯?這……”


    季鴻智翻了個白眼:“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


    季臨星聳了聳肩:“四十歲才進階二級,左家還當成個寶,她還能傲成那樣,我不理解。”


    他說著,還故意看了一眼地上的左馨嘉,顯然是有意說給她聽的。


    季鴻智看得出他對這幾人的不喜,一時間哭笑不得,假意踹了他一腳。


    季臨星撇嘴閃開了。


    然而這話傳到了左馨嘉的耳朵裏。


    頓時她目色赤紅,正欲出聲,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連舌頭也仿佛凍結住了。


    她一驚,目光轉到言逢歡身上,卻發現後者也正淡漠地看著她:“你既然忘了,那就好好聽聽,不過既然要聽故事,就得安靜聽。”


    “……”左馨嘉心裏湧起一萬種髒話,一下子臉憋得通紅。


    然而她完全動彈不得,隻能目光恨恨地在言逢歡和季臨星幾人身上來迴轉。


    而言逢歡看向季鴻智:“季家主,你們繼續。”


    季鴻智微微頷首,不由得說的更清楚了些:“五年前她突然失蹤了幾個月,再迴到左家時,修為居然到了二階巔峰,而且靈丹和經脈全都修複了!這件事在當時掀起了很大的波瀾,畢竟還從來沒有人能在靈丹碎裂之後,還能修行的。”


    季鴻智的話喚醒了蔣宵月的記憶,她不由得驚訝地道:“原來是這件事!”


    眾人紛紛看向她。


    “當時這件事傳的很廣,據說她自己宣稱是遇到了一位‘隱世強者’,那位強者說和她有緣,於是收她為徒,又出手幫她治愈了舊疾。靈武界當時都相當忌憚她口中的這位師傅。”蔣宵月仔細迴憶道。


    “不錯。”季鴻智笑了笑,“有這般能耐的人,自然是各方忌憚,當時左家也是風光了好長一段時間。”


    季臨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這種謊也敢編!”


    左德宇這會兒算是明白了,不由得一臉震驚地看向自己妹妹:“嘉兒,你的師傅是……”


    編的?


    左馨嘉有口不能言,麵色鐵青。


    言靈有些被繞了進去,不由得出聲問道:“可是救她的不是溫醫生嗎?為什麽她要編一個‘強者’出來?她不怕被拆穿嗎?”


    季臨星看了一眼地上的左馨嘉:“對於那時候的她來說,被一個‘普通人’救和被一個‘隱世強者’救,可不是同一個概念。”


    靈武界,尤其是靈武家族,對於普通人並不友好。


    溫謹方並不是修士,因此哪怕他頭上擔著一個“溫家家主孫子”的光環,在靈武界也沒有什麽威懾力。


    靈武界不缺天賦高的佼佼者,也不缺她左馨嘉一個修士。


    被他救,受益則隻是一時。


    但如果是被一位有如此非凡手段的“隱世強者”救,那受益則是終生的。


    她左馨嘉可以憑著這個莫須有的師傅,在靈武界活得更加快意輕鬆。


    兩者相較,她選了後者。


    言靈想到了這一點,有些不可置信的驚疑:“怎麽能這樣……”


    這是對待恩人的方式嗎?


    眾人不由得看向溫謹方,卻發現後者十分平靜,仿佛這個主人公並不是他一樣。


    看了眼言逢歡的方向,季鴻智暗地歎了口氣,繼續道:“因為這個‘師傅’,她在左家,甚至靈武界都受到了很多優待。不過隨著時間流逝,很多人都開始懷疑她這個‘師傅’到底存不存在,而就在這個時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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