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盡小心翼翼抬起頭:“主上,這個言逢歡就是您在找的人嗎?”


    言晚秋沒有理他,他整個人都縮進了陰影裏,臉上仿佛蒙了一層霧氣,眼神沒有焦距。


    他間斷地開始自言自語了起來,語氣時而興奮時而鄙夷。


    “果然是這樣。”


    “已經開始虛弱到這種程度了啊。”


    “連個人都不敢殺了嗎?肉都喂到嘴邊了,還在扛什麽呢?”


    “躲了這麽多年,也就這麽點出息。”


    “不如當年就直接被我吞了多好……”


    “再等等,再等等我就能出來了。”


    “你還能扛到什麽時候呢?”


    “……”


    孔盡不敢起身,見言晚秋這越來越瘋魔的樣子,他恨不得自己是個隱形人。


    到底為什麽這個言逢歡對他的影響這麽大?


    “滴答,滴答。”


    突然,言晚秋的手上翻滾起了黑色的霧氣。


    孔盡有些慌張:“主上!”


    沒有聲音迴應。


    很快,霧氣濃鬱到像水滴一樣滴落在地。


    大理石地麵被灼成焦黑色。


    滴落的“水滴”又變成黑色的霧氣升騰起來,開始“蠕動”著往四周擴散。


    孔盡顫抖地看著那霧氣向他逼近,求生的本能讓他身上快速覆蓋了一層靈力。


    在霧氣向他吞來的前一個瞬間,他整個人身形往後暴退,然而黑霧速度極快地攀爬上他的小腿、衣服。


    哪怕是覆蓋了靈力的身體,也感受到焦灼的痛苦,他目露恐懼:“主上!主上您放過我吧!”


    黑霧很快就蠶食了他的護體靈力,他痛苦地大吼一聲。


    這一下,他驚恐的聲音仿佛驚醒了言晚秋。


    隻見黑霧頓了一下,慢慢地縮迴到了言晚秋的身體裏。


    他恍惚了一下,隨即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雙手,喉間溢出了一聲輕笑:“嗬,力量還不夠啊。”


    說罷,言晚秋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抖如篩糠的孔盡,鼻間哼了一聲。


    隨即他雙手交疊,坐直了身子,有些別扭地調整著姿態。


    儒雅的外表讓他乍一看真像個書香門第出來的學者:“孔盡。”


    正在極力減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孔盡,隻能硬著頭皮:“主上,有何吩咐?”


    “從現在開始,言逢歡所有跟華國的交易你都不準阻攔,必要時,你還得助她一臂之力。”


    孔盡難以置信地看著言晚秋:“主上?這樣不就是在壯大她的實力嗎?”


    如果言家跟華國有了進一步的聯係,那他們孔家該怎麽辦?


    “壯大?” 言晚秋不屑地哼了一聲,看孔盡的眼神不帶什麽情緒,仿佛在看螻蟻,“人這種最弱小又麻煩的東西,談什麽壯大?”


    孔盡大氣都不敢出。


    “不過用來給她這樣的蠢貨致命一擊,再適合不過了。”言晚秋夢囈一般低低地又說了一句。


    臉上的神色詭異又精彩。


    多可笑,這群神靈看似高高在上,實則已經在仰人鼻息求存了。


    瞧瞧,就連言逢歡,如今也要靠討好區區人類求生。


    明明為了討好人類,連森羅萬象都送了出去,還要拎著那可憐的自尊,裝作無欲無求,多可笑啊。


    言晚秋臉上扯出個期待的笑。


    等了這麽多年,言逢歡這個骨頭再硬又如何,他不是也要啃下來了?


    所以說,掙紮有什麽用呢?


    看著腳邊瑟瑟發抖的孔盡,言晚秋涼涼地道:“我說的,你聽清楚了嗎?”


    一邊的孔盡臉色一陣扭曲,但不敢再多言,艱難地應了。


    “孔盡,你若是敢陽奉陰違——” 言晚秋笑著,但語氣陰鷙。


    “主上放心!我孔家絕對是您最忠實的仆人。” 孔盡趕緊伏地而拜,大聲表達忠心。


    “嗬。”


    也不知道信還是沒有信,但隨著一聲輕笑,言晚秋的身影很快就消散了。


    他坐過的地方,頓時化成黑色的“焦炭”狀物體,碎了一地。


    整個包廂變得一片狼藉,焦黑的地方已經看不出原貌。


    這樣的主上……


    真的值得嗎?


    孔盡眼神變幻半天,最後卻也隻能不甘地歎了一口氣。


    這個泥潭他們孔家早就深陷其中,誰也逃脫不了了。


    ……


    孔盡走後,這間包廂,幾個小時內就被客來酒樓修複了。


    他們的動作非常迅速,悄無聲息,顯然就是常年幹這活兒的,手熟的很。


    所有的痕跡都被抹除掉,秘密也如同以往一樣被掩藏。


    但那位為李俞慧開門的侍者,此刻卻正穿著一身利落的軍裝,在s省的一個保密等級最高的信息中心基地匯報著情況。


    這個信息中心剛剛成立不久,目前隻有s省和京市各有一個,聯動工作。


    裏麵精英數百,課題非常之多。


    但研究對象,卻隻圍繞著一個人——


    言家那位守護神:言逢歡。


    偽裝成侍者的那位軍人,帶迴來的東西信息量非常之大。


    原本對言逢歡就極具爭議的幾派,對立得更加嚴重了。


    研究團隊們各執一詞,快吵翻了天。


    於長風也被叫了來,當他看到視頻裏那似液體般流動的黑霧時,他咽了咽口水。


    “老於,怎麽樣?”


    “是那玩意兒。”


    “你確定?”


    “自然,你還能找出比這更惡心的東西嗎?”


    “也是。”


    他們對於迴收的殘骸進行了各種化驗和檢測,卻發現那些家具上殘留的能量不明。


    並不是他們之前猜測的“輻射”或是“消化液”之類的東西。


    也不是已知的能量形式。


    而且“焦炭”並不是像肉眼看上去的那般“灼燒”而成的。


    如果非要找個形象的說法,那更像是“同化進食”。


    讓人不寒而栗。


    謎團越來越多,這個研究團隊也越來越壯大。


    對於言逢歡、言晚秋以及孔家的危險評估指數直線飆升。


    尤其是言逢歡的評估指數,一波三折後直達巔峰。


    然而,兩天後,京市那邊傳來消息:季平隴決定趕往s省,親自會麵言逢歡。


    這個消息自然遭到了很多人的反對。


    季平隴力排眾議,還是於第三日晚間,秘密到達了s省。


    於長風申請同行。


    一批傾向於言逢歡的研究員也爭先恐後地報名。


    於是他們和言逢歡約定好的“下一次拜訪”,就這樣提前提上了日程。


    以季平隴的身份,護衛團自然是一批又一批。


    但最後進入靈武界的卻隻有季平隴、於長風和三個研究員。


    原本還有很多其他組的成員也想來的,但鑒於情況,最後隻能先推選了三個研究方向的代表前來。


    一位是行為心理的研究員寧娉,一位是華國的電子工程師劉傳希,還有一位是專注於研究靈武界的曆史學家陳妮。


    一行五人,除了於長風身為軍人還有點自保能力以外,其他的一個都不能打。


    在一群修行者麵前,說手無縛雞之力都算是誇獎了。


    他們帶著約定好的“禮物”,再次來到了言家。


    而言敬如同上次一樣,正微笑地站在門口迎接他們。


    還是言家的議事廳。


    言逢歡一襲水藍色紋竹曳地衣裙,正坐在主位上靜靜地等著他們。


    幾人自我介紹完畢,皆次落座後,還沒開口客套,就聽言逢歡問了句:“你們這是被什麽東西嚇到了?”


    靈台不穩,憂思甚重。


    簡直像是見了鬼。


    這一問,就連季平隴都愣了一下。


    隨即他衝言逢歡友好地笑了笑:“言小姐慧眼,確實是遇到一些事。”


    幾不可見地調整了一下唿吸後,他道:“今日我們一是為赴約,另外也想,向您求證這些事情的。”


    言逢歡點了點頭,隨即抬手隔空輕點了一下。


    五人麵前多了一杯淡青色的玉杯,正安靜地懸空浮在他們麵前。


    “言小姐,這是?”


    “安神的。”


    幾人不作猶豫,抬手接過。


    然而低頭一看,饒是以季平隴的修養都不由得臉皮一抽。


    那淡青色玉杯雖然十分清雅,但裏麵卻裝著墨綠色的汁液,甚至泛著泡泡。


    泡泡間偶爾還能看到紫黑色的、疑似植物的殘莖。


    這種鬼東西,到底是安神還是鎮鬼的?


    幾人一時間猶豫了起來。


    這也真不怪他們,這是個人都得猶豫。


    言敬遠遠地瞅了一眼,一下子就認出了那是什麽東西。


    “咳。” 言逢歡仿佛料到了眾人的反應,認真地說道,“可以喝,效果挺好的,是吧,言敬?”


    一旁幸災樂禍的言敬突然被點了名:“啊?對!”


    他端起桌上普通的茶水,灌了兩口。


    才語帶笑意地衝季平隴幾人道:“這茶確實除了樣子和味道之外,沒有別的缺點了。”


    言逢歡沒有必要在這樣的事情上害他們。


    相反,她願意給這個茶,正好說明她對這幾人的印象還不錯。


    既然言敬都這樣說了,幾人心中掙紮了幾下,還是一口悶了。


    喉間仿佛是滑過一堆毛茸茸的青苔,咕嚕咕嚕地蠕動進了胃。


    雖然喝的速度已經很快了,但仍無可避免的,舌尖湧來的辛辣酸苦的滋味。


    幾人神色難看,幾欲作嘔。


    “噗嗤。” 言敬見此實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言逢歡神色淡淡地斜睨了他一眼,他趕緊斂了神色。


    然而,正如言敬所說,那茶除了樣子和味道之外沒有別的缺點。


    怎麽說那也是後靈時代的丹方,以及神力溫養出來的靈植。


    加上由言逢歡親手製作——最起碼能保證還原度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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