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白澤醒了


    當劍湖倒映出假人的那一刻,這些本來好整以暇,帶著一股子戲謔趴在另一側看戲的假人立刻陣腳大亂。


    或躲避,或瑟縮,或作勢欲撲,或驚恐萬狀。


    明明隻是一群身形模糊,麵貌不清的假人,卻展現出了極為豐富的情緒和動作。


    高遠平冷哼一聲,手腕翻轉,帶動著長劍於空中劃出一道弧光,朝湖麵上點去。


    青銅長劍沒入湖麵,表麵的銅鏽寸寸化為飛灰,露出暗金色的劍身。


    劍長三尺二寸,故友所贈。


    劍名,且樂。


    隨著高遠平一劍點出,所有的塑料假人都陷入了停滯,仿佛被且樂釘死在了湖底一般。


    這借“漱冰濯雪,渺視萬裏一雲端”之意而成的劍湖,可不止有觀測事象和信息的本事,更是能將所包囊之物凝結鎮壓。


    正當高遠平瀟灑地抬手將且樂拋出,懸於湖上維持鎮壓時,馬一樓幾乎微不可查的聲音從身後鑽進了他的耳朵。


    “偷偷告訴你,老高每次都要念這麽長一段詩,其實總共隻有幾句是有用的,剩下的全是為了裝逼。”


    看著氣度超然,單手持劍宛如神人的高遠平,馬一樓小聲的跟符離編排著高遠平。


    “他剛才不讓我看網文,是因為網文的問題嗎?還不是因為他覺得我念兩句騷話,侵犯了局裏他獨一份的裝逼權!”


    “你別看老高平時嚴肅得要死,其實私底下是個悶騷老文青。”


    給符離檢查完身體又去檢查假符離屍體的馬一樓擠眉弄眼,笑得不像是水猴子,倒像是積年的黃鼠狼成了精,剛從高遠平家偷了雞。


    剛剛險死還生,還完成了稀有成就“我殺我自己”的符離本來還有些恐懼和不安,可在馬一樓的幾句編排下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等一下,大師兄,按這麽說,你不也是悶騷的文青?”


    “唉!這話可不能這樣說,我是明騷的文青!”


    背對著馬一樓和符離的高遠平白眼都恨不得翻到後腦勺。


    -馬一樓這猢猻,遲早要給他皮剝下來!


    不過當局長的,在適當的時候犧牲一下,拿來給剛才做出了貢獻的同道放鬆放鬆心情,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高遠平無奈,隻能在心裏偷偷給馬一樓記一筆,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手頭的法術上來。


    雖然這詩劍法是他的本命法決,在劍心的配合下消耗極少,可在死區裏施展起來對體力和靈力的消耗也宛如開閘放水。


    也就是高遠平根基厚重,能頂一會兒,換個人來,早就變成一把枯草倒在地上了。


    將劍封穩定住,高遠平揮手把劉鷺喊過來,讓劉鷺通知小隊成員,將臨時死區解開。


    不一會兒,熟悉的靈氣和來自自然的唿喚與關懷再度迴到了符離身體中,讓他身上的酸痛和僵硬迅速得到了緩解。


    隨著死區的解除,環境中的靈氣重歸活躍。


    被高遠平以劍封鎮的假人們竟有死灰複燃之勢,劇烈地撲騰了起來,甚至凝聚出了能為肉眼直接目視到的形體。


    可靈氣這種東西,假人用得,高遠平也用得。


    隻見且樂劍鋒一閃,月白色的文氣如泉湧般落下,將假人們牢牢禁錮。


    “高局長的詩劍法,又有進步了啊。”


    一個聲音在符離心底響起,帶著輕輕的笑意,對老高的裝逼做出了點評。


    “詩意劍氣,凝而不散,外放成型。”


    “上次見麵時,高局長還隻能將詩劍的意象附加在自己身上,現在就能用劍心外放了,不愧是東部地區最強的幾人之一。”


    “唉?”


    符離驚訝出聲,引得馬一樓趕忙過來,生怕符離又遭了什麽暗算。


    看馬一樓滿臉關切,符離擺擺手,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不打緊,是白澤老師醒了。”


    方才白澤陡然出手後便再無聲息,符離心裏不免憂慮,會不會白澤老師為了給他這個笨學生擦屁股,導致複蘇的進度被迫停滯,甚至倒退、失敗。


    如今看白澤已能正常和他溝通,這心裏的大石頭也就放下來了。


    “都是自己人啊,那我開外放好了。”


    白澤的聲音換了個路徑,直接從符離胸口的玉佩中飄揚而出。


    “唉?原來還能外放的嗎?”


    符離目瞪口呆。


    “是呀,心靈溝通隻是為了保密哦。”


    哪怕沒法看到白澤的臉,可符離依然能想象出白澤臉上掛著的那抹熟悉的溫和笑意。


    “喔!太好了!燭龍院那邊本來估算白澤先生要重新凝聚意識,至少要個十年呢。”


    馬一樓也很驚喜,不僅因為在這個關頭白澤醒來可以為特保提供強大的助力,更因為他也是白澤眾多學生之一。


    “我那位本體之所以讓小符帶著我,就是因為小符的……某些特質,可以很好地幫助我恢複。”


    白澤仿佛在玉佩中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這一覺可真是睡得舒坦,感覺再多睡幾天,我就不樂意出來了。”


    “所以,您現在恢複得怎麽樣了呢?”


    符離還是有些擔心——那麽大的鐵坨,裹挾著社盟殘餘人道的精華就這樣砸下來了,白澤老師挨了這一下,真不要緊嗎?


    “目前的話,意識是基本恢複了,可是想要離開玉佩,還需要麻煩小符一段時間。”


    白澤的語氣中帶著些許抱歉。


    “沒事沒事,怎麽能叫麻煩呢?白澤老師戴在我身上,我還感覺自己的頭腦都更清楚了呢!”


    符離倒是很開心——雖然白澤沒法現在就從玉佩裏出來,但至少也有個盼頭了嘛!


    “現在是什麽情況?我在玉佩裏並不能對外界有著很清楚的感知,隻能模糊地獲得一些信息。”


    白澤輕歎了一聲。


    “誰能為我講解一下嗎?”


    “簡單的講就是,睚眥死灰複燃,把剩下的家當全部砸到東南這裏,利用流惑和結香在籌劃著什麽陰謀,而我們現在就在偵查睚眥的一個據點,還碰上了這些奇怪的假人。”


    一邊跟白澤介紹情況,符離心裏還不由得有些竊喜——白澤老師對外界信息的接收不太清楚,那他這段時間對白澤的碎碎念大概或許可能不會被他聽到?


    要是那些隻敢對著玉佩碎碎念的話,被白澤本人聽去了,那他可就要羞死了。


    將充盈著靈氣的封印穩定後,高遠平也走了過來。


    “白先生,久違了。”


    對著符離胸口的玉佩輕輕拱手,高遠平行了一禮。


    “嗯,好久不見,高局長。你的檢查結果如何,確定了這些假人的性質了嗎?”


    “目前來看,這些假人主要由異質構成,與通常的流惑所產生的異質不同,這些假人的異質並不單純隻是扭曲或變性的普通物質,而是一種介於信息和物質之間的異質。”


    高遠平搖了搖頭。


    “這種異質十分的特殊,並沒有表現出足夠強烈的信息擾動,讓我們的儀器在一開始沒能發現異常。”


    “嗯……在靈氣不活躍的環境下不可見,並有著接近心理隱形的潛伏能力。”


    白澤沉吟半晌。


    “可小符卻能看到他們,並且遭到了假人的主動攻擊。”


    “我覺得這些假人可能是一種全新的,我們從未見過的流惑。”


    白澤的聲音並不高,卻仿佛平地驚雷般在眾人耳中炸響。


    “並不是因為異質特殊而沒有信息擾動,而是因為這些實體並不是流惑真正的巢。”


    高遠平悚然一驚。


    “難道說……那種東西真的出現了?”


    “嗯,很大可能,這些假人會是有記錄的第一個賽博流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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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符離和假符離的屍體被帶迴了管理所,山鬼手下的研究員們也如同聞見了血味兒的鯊魚一般向著新新家園小區湧去。


    這可是出新成果的好機會啊!要是錯過了,這輩子都沒法原諒自己。


    研究員們激情澎湃,爭先恐後,生怕晚了一步迴頭發paper時自己的名字沒法放在作者裏。


    在以往,賽博流惑常常被視作是一種猜想和假說。


    雖然大家都覺得賽博流惑可能存在,卻始終未能獲得相關存在的實際證據。


    甚至有人開玩笑說,等賽博流惑的密級變低以後,知道這東西可能存在的人多了,說不定它就真的出現了。


    可事到如今,看來這賽博流惑的密級,多半是降不下去了。


    從已有的研究來看,隨著互聯網的發展,在流言傳播和流惑誕生的過程中,網絡和社交媒體正起著越來越重要的角色。


    本來已經趨於僵化的都市傳說和謠言們進入了互聯網,搖身一變,便獲得了全新的生命力。


    屬於都市時代的老傳說,屬於網絡時代的新傳說,乃至於從其他國家傳來的跨國傳說和謠言,你方唱罷我登場,好不熱鬧,讓全國各地的特保局剿不勝剿。


    雖然這些謠言也誕生過很強的流惑,乃至於有一次東南風水師們為了更好地出售服務和周邊編造了一個關於貔貅主財和辟邪的傳說,把蹲在總參當司機的貔貅和隔壁應急管理部的辟邪,財政部的天祿,三頭有些血緣關係的神獸硬生生融合成了一頭讖獸。


    可哪怕是這樣,在這些謠言傳說發展過程中,網絡也不過是一個傳播渠道,並不能說是真正的賽博流惑。


    在a地誕生的流惑,經過互聯網傳播到b地後再度產生的子個體與父本之間並沒有實際的聯係,這些流惑誕生的土壤依舊是以地緣為核心的人群,而非是通過互聯網聯係起來的人們。


    以至於有些學者認為,互聯網作為一個沒有物質基礎的世界,是沒法誕生出真正的流惑的。


    “唉,小符,聽說魔都那邊的佟局長要親自過來了。”


    臉上還掛著兩個紅通通眼圈的苟納一湊過來,滿臉神秘地跟符離八卦——這小胖子也是先看到了被放在小車上推進去的假符離。


    看看他手上拿著沾滿了眼淚鼻涕的手帕,符離雖然很感動兄弟們會因為他噶了而哭得這麽傷心,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橫移了一步,避免苟納一偷偷把鼻涕擦在他身上。


    “佟局長?那個鬼修大佬?”


    “什麽鬼修大佬!佟局長還沒死呢!真是外行!”


    苟納一無語。


    “佟局長是國內最頂尖的網絡專家,白澤先生說你們發現的這個流惑可能是賽博流惑,那邊就立刻過來了。”


    放下手帕,苟納一扒拉在觀察窗上,探頭探腦地望著裏麵血肉橫飛刀劍縱橫的場景。


    好吧,說是血肉橫飛刀劍縱橫有點誇張了,但是看著別人解剖好兄弟\/自己,無論放在誰身上都是一種難得的體驗。


    “小符,你的心髒怎麽是三角形的?”


    “……”


    “小符,你屁股上真有一塊黑痣嗎?”


    “……”


    “小符,你說句話啊。”


    符離忍無可忍,一個爆栗磕在苟納一腦門上。


    “你好奇個錘子!”


    正在解剖台旁主刀的山鬼聽得外麵打鬥,冷冷地投來了一道肅殺的目光,指指兩個不爭氣的,再指指解剖台,仿佛在說你們再打鬧一會兒就活剖了你們。


    山鬼和井生那邊倒是異常的順利——或者也不能說是順利,更合適的描述詞是普通。


    是的,普通。


    普通的人類peta成員,普通的不明就裏,普通的準備和普通的埋伏。


    大量的土造武器和野生妖類修行者,大量的埋伏和針對特保局偵查人員的手段。


    這些本該造成數場葬禮和無數眼淚的準備,在兩位豪傑的拳頭前猶如土雞瓦狗一般被輕易崩解。


    在山鬼趁著夜色將半座農場上下翻了個個兒,而井生把他們帶頭的前路級修士的腦袋摁倒胸腔裏後,這夥不知道該說是武裝分子還是黑道成員的家夥就投降了。


    正因為如此,山鬼很不爽,非常不爽,特別是在聽說高遠平這邊發現了這樣的線索後。


    因此她手下的兩個小輩自然就倒黴了。


    白澤先生迴去睡覺前,跟符離說,關於那些假人的能力和特殊之處,或許並不是來自於假人,而是假人們讓你覺得這些東西是來自於假人的。


    雖然符離聽不太懂,可還是如實地上報給了山鬼。


    山鬼聽完若有所思,立刻衝到了解剖室開始當場解剖,讓苟納一和符離站在外麵觀察。


    望著逐漸敞開肚皮的自己,符離陷入了深思。


    “不是來自於假人……那是來自於哪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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