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藏狐怎麽你了(求推薦票)


    林業局的同誌們來得很快,看著有些年頭的金杯小皮卡風馳電掣地就打山腳下蹦進了這少有人煙的山溝裏。


    井生熄火拉手刹解安全帶一氣嗬成,像沒事人似的從駕駛座上下來。而幾個男同誌在後座已經顛得意識模糊,走路都打轉兒。


    副駕駛上的乘客倒是還保持了基本的儀表整潔,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外和平日裏一般無二。可這樣的風度在他從副駕駛座上下來後也被一陣強烈的嘔吐驅趕得無影無蹤。


    吐幹淨了肚子裏最後一點存貨後,這位神態顯得和符離有幾分相似的男子顫顫巍巍地借著車前蓋直起身子。


    “井姐,下次開車還是悠著點吧,南京的馬自達都比你這舒服。”


    “我心裏有數,這是最快也最安全的開法。”


    男子歎了口氣,也知道這位同事的脾氣,便不再多抱怨,連忙跟上井生的腳步。


    剛踏進小院,還沒見到報告中的疑似精怪,二人便聽到一陣熟悉的聲音從心底響起。


    “有人老說這兔子喝水就會死,這兔子作為生物喝水怎麽會死呢?這顯然不符合邏輯,其實呢,是我們傳統農家喂養兔子使用的是人吃的新鮮蔬菜,這新鮮蔬菜對兔子來說水分太大,那再喝水可不就死了嗎?還有就是,人都說兔子的尾巴短,這兔子的尾巴可不短,隻是擱屁股底下藏著呢!人對兔子的錯誤認識還真不少,您瞧這說曹操曹操到,剛說著兔子呢這兔子小姐可不就來了嗎,關於這一塊的問題我們還是諮詢一下這方麵的專……”


    井生的左手緊握成拳,骨骼和關節摩擦發出令人心悸的嘎吱聲。


    這絮絮叨叨的聲音突然戛然而止。


    同伴幹笑兩聲:“我覺著這可不是我的問題,還是進去看看這小狐狸咋迴事兒吧。”


    聽到外麵車來,大叔早早地就在院裏等著了。見到二人走進小院,大叔便和見了救星似的連忙迎上來。


    “兩位同誌啊,你們終於是來了!”


    “這位大叔您先別慌,跟我們描述一下事情的經過。”


    井生的同伴和煦地向著大叔詢問情況,而大叔也一五一十地把符離中套受傷,被他撿到的過程交代了個清楚。


    臨末了,他還補上一句:“同誌,我是真沒想打狐狸啊,本來就打算今天聯係你們把小狐狸帶去治治病,誰成想變成這樣了!”


    小鵬此時卻晃晃悠悠地從屋內走出來,本來開開心心地聽著“符離牌”熱門生物鑒定的他一下子被掐斷了信號,小嘴癟得快掛上油壺了。可就在此時,他看到了正在和大叔交談的男子。


    “藏狐蜀黍!”小鵬震驚地看著他,又迴頭看了看屋內。“有兩個藏狐蜀黍!”


    原來井生的同伴,正是剛好在這一帶處理工作的辰亮先生。他抬起手安撫熱情的小粉絲,又轉頭安慰大叔。


    “您的情況呢我們這裏也了解了,不會讓您負責任的,以後上山下套的時候控製一下數量,就是完全合法的!您對小狐狸的處理也沒什麽問題,我們先進去看看小狐狸的情況,您跟我們的同事把表格和迴執填一下,我們好歸檔。”


    大叔連連點頭,接過好不容易才緩過來的林業局工作人員遞來的登記簿。


    從剛才起便默不作聲的井生此刻上下端詳著屋內已經膨大到冰箱大小的狐毛球,對著辰亮露出一個狐疑的表情。


    “別看我啊,我真不知道,我這不前兩天才剛到這兒嗎?”


    “真和你沒關係?說著你說的話,長的毛也是藏狐的毛。”


    “井姐你可別打趣我了,我大概知道是怎麽迴事兒了。”


    辰亮蹲下來,從兜裏掏出一根棒棒糖遞給小鵬。


    “小朋友,這個藏狐蜀黍有沒有跟你說話啊?你告訴叔叔,叔叔就再給你一根棒棒糖!”


    “有!”


    “那他跟你說了什麽呢?”


    “他……他問我他像人嗎?”


    “那你說了什麽呢?”


    “我說他像你!哆……哆嗦音上那個無……無窮小量!”


    小鵬的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在腦袋上比劃了一下耳朵的形狀,露出一個快樂的笑容和鼻涕泡。


    一旁冷著臉的井生轉了個方向,背對著兩人一球。


    可辰亮卻分明看到她的肩膀在抖。


    “唉——”


    他歎了口氣。


    “還真和我扯上關係了。行了,這事兒就結了,小狐狸跑出來討口封,討來討去討到小朋友身上了。”


    辰亮摸了摸小鵬的頭,叮囑他要好好學習,少看哆嗦音。


    “井姐你帶上小狐狸,我們迴局裏把小狐狸的法力調整一下就好。”


    井生走上前去,兩手抓住大狐球的兩端,雙手猛地使勁兒,便把冰箱般碩大的毛球壓縮成了符離本狐般大小,夾在腋下出了房間。


    “這小狐狸的來曆你看出來了嗎?”


    “從分類學的角度來看,現在他的毛色完全就是藏狐的毛,可根據大叔的描述,應該是華南種的赤狐。”


    “那從另一個角度呢?”


    辰亮沉默了一會兒。


    幽幽地吐出兩個字。


    “青丘。”


    ——————


    “歸根結底呢,所謂的妖,怪,鬼,魅,乃至於神,仙,佛,聖,都是某種存在獲得了能量之後開啟靈智,升華生命的結果。這個能量有很多種種類,很多的叫法,不同的類型可以表現出不同的性質,比如讀書讀的好的人有文氣,思維會更敏捷,口才和認知能力會得到相應的提高,壽命和整體的健康也會延長,但是文氣的獲取比較困難,對生命物理性質的加強也有限。


    再比如血氣,血氣是人人都有的能量,區別隻在於多和少,血氣旺盛的個體在古代有一個叫法是純陽之體,他本質上代表著生命生生不息萬物勃發的一種意境,催人生長和向上。


    我們的井姐就是一位以血氣成道的同事,她的力量,速度,身體的強度,都遠超正常人類的水平,與此同時血氣混亂和侵略性的特征讓她可以用血氣破壞已成型的法術,免疫他人的惑控,雖然自己同樣無法施法,但也是我們局裏非常重要的一員戰力。”


    辰亮伸出一隻手,對著一臉冷漠站在白板邊充當助教的井生掐了一個法決,一道最常見的定身符便飛射而出,命中了井生的身體。可這招平日裏屢試不爽的控製性法術隻是在井生的體表閃爍了一下,連鏈條的一個環節都沒有形成便消散不見。


    台下的學員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們這節課的主題呢,就是關於能量的辨識和處理,今天的主題不是我的文氣,也不是井姐的血氣,大家都知道我們剛剛出完外勤迴來,這節課就以我們的任務目標為大家介紹一下妖力。來,井姐把我們的助教兼教具請出來。”


    井生從背後的紙箱裏將符離掏了出來,放在了講台上。


    此時的大狐球已經停止了膨脹,表麵貼著井生寫的一張便簽。


    辰亮清了清喉嚨。


    “我問大家一個問題,作為工作小組的第一批預備成員,大家對妖有什麽認識。”


    學員們嘰嘰喳喳地交流了起來,最後紛紛報出了自己的答案。


    “會吃人。”


    “會聚集起來。”


    “會勾引書生!”


    “會變化!”


    “會化形!”


    各種各樣的答案交織在教室中,最後被辰亮抬起的雙手所止息。


    “大家的迴答都很好,但是大家的答案都隻是正確答案的一部分。對於妖,以及以妖力為主要能力的族群而言,妖力意味著變化,他可以影響萬事萬物,也可以被萬事萬物影響,這種影響是符號化的,平日裏的一句話,一個字,乃至於一個行動,都可以對妖力產生巨大的擾動和改變,特別是當妖力的主人主動使用時,改變更是迅猛無比。”


    他拍了拍身邊的狐球。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討口封。我們的研究人員在還不了解妖力性質的時候,曾經將妖的討封視為某種未解之謎,而在今天我們解析了妖力的運作原理與形成規律後,討封的原理也就唿之欲出了,當妖類修煉到化形邊緣而無法成功時,它可以主動讓妖力活躍起來,並等待討封目標的定義,而這一定義必須是發自對方真心的,切實的認識。


    在獲得定義後,活躍的妖力就會催動妖類向著定義中的形象轉化,而這個轉化的過程需要消耗妖類本身的妖力,也需要消耗給予口封之人一部分的血氣或者文氣,靈氣。如果轉化目標是人類,那麽這個過程中妖物就會得到來自人妖雙方力量的幫助,化形順利,實現生命層次的飛躍,而倘若轉化的目標本身過強或有著極高的位格,那麽妖類就很容易將妖氣消耗殆盡而消亡,甚至牽連給予口封的人類。”


    “小亮老師,要是封了個別的什麽東西會怎麽樣呢?”


    “你這個問題問的很好,我們講妖力最變幻莫測的地方也就在於此,如果封成了別的動物,植物,或者是精怪,那麽妖類依然會開始化形,但這樣的轉化過程將隻有妖類本身的力量支持,轉化後的形態往往會衰弱許多,甚至妖力盡失,隻保留靈台裏的一點靈明以待下一次有機會啟靈。而我們今天的主角呢,則是更特殊的化形。”


    “在這隻小狐狸口封的過程中,他被一個年僅5歲的小朋友封成了‘藏狐蜀黍’,而藏狐蜀黍本質上並不是一個存在的生命或者物種,而是我在互聯網上經營的自媒體形象,所以妖力就懵了啊,是要變成藏狐,還是變成蜀黍,還是變成人,還是幹脆變成一個動漫形象?”


    “所以化形就停頓在了這個階段,倘若沒有我們的救助,那這小狐狸可能需要花費數百年來從一團狐球修煉出靈智,再化形成人。這樣的問題要解決很簡單,隻需要一個外力將他的妖力重新梳理,激活,再將他本來的定義刻畫進他的妖力中,小狐狸就能變迴原樣了。既然他這一遭劫難來自於我,那就由我來幫他一把好了。”


    辰亮劍指一亮,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閃爍著光華的雙截棍,劈裏啪啦地就對著狐球一頓抽打。


    在這慘無人道的“暴行”之下,狐球開始肉眼可見地發光,發熱,直至膨脹,變形!


    隨著辰亮最後一棍落下,狐球的表麵也裂開了一條大縫。


    “我才不是藏狐!”


    一隻赤紅色的小狐狸從狐球裏跳出來,大喊道。


    片刻後,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溫暖的紙箱,站在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和一大群人麵麵相覷。


    站在符離麵前的那個年輕狐狸臉男子有些悲憤地反問了一句:“藏狐怎麽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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