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雲下午迴來的時候,明顯感覺到自己的小胖妞情緒很不對勁。


    連她特意從外麵為她帶的竹葉蒸奶糕,也挑不起她的興致。


    她微微挑眉,看向情緒明顯更不對的慧娘。


    她此時正坐在床邊縫一條小褲子,臉上毫無血色,目光呆滯,短短一刻鍾,便刺到了自己的手指六次。


    她正在縫的小褲子明顯是給自己家孩子的,蘇雲在進來的第一天就知道了,惠娘也是有孩子的,隻是孩子寄養在外頭的親戚家裏了,所以她常常對著蘇寶寶母愛泛濫。


    偶爾聊天時她也會說到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她的也是一個女兒,比寶寶大一些,每次說到自己的女兒,慧娘都會笑得很是溫柔,眼中波光盈盈,隻是笑容中總是帶著一絲哀戚。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她們說到底也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室友,因此蘇雲也從沒有主動打聽過慧娘背後的故事。


    隻是今天的慧娘,太不對勁了,仿佛心裏裝了什麽事一般,眼圈甚至微微泛紅。


    蘇雲不禁問了一句:“慧娘,今天發生什麽事了嗎?”


    她打定主意,慧娘說她就聽,不說便算了。


    誰料,慧娘仰起臉看著她,圓潤白皙的臉龐被昏黃的燭火染上了一圈溫柔的光暈,微紅的眼睛看著蘇雲,嘴角微揚道:“阿雲啊,你知道麽?我夫君迴來了,他原來沒有死,他迴來了……”


    蘇雲一愣,微笑道:“這是好事啊。”


    慧娘喃喃自語,“是啊,這是好事呢,天大的好事……”


    蘇雲卻微微蹙眉看著她。


    這天大的好事,她怎麽說得一副隨時要哭的模樣呢?


    說著,她突然猛地站了起來,蘇雲微微訝然地看著她,慧娘仿佛很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自己的領口,笑笑,“我……我要去洗澡了。”


    蘇雲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心裏卻是更奇怪了。


    慧娘每次洗澡都會洗很久,而她們後廚下人專供女子住的院子裏,隻有兩個洗澡間。


    因此她每次都會很自覺地等她們都洗完了,自己再去洗。


    慧娘臨出去前,終於還是想起了正事,對蘇雲道:“阿雲,抱歉,我沒看好寶寶,今天寶寶……一個人偷偷跑到了後花園裏,衝撞了一些貴人。”


    蘇雲頓時再沒有心思管慧娘的事了,猛地轉頭看向扁著小嘴眼眸含淚地趴在床上的小幾上,對旁邊香噴噴的奶糕看也不看一眼的小胖妞,頭疼地揉了揉額角。


    這毛都還沒長齊就學著人家飛的小胖妞哦。


    隻怕那顆脆弱的小心髒,又被不知道哪個狠心人給打擊到了。


    晚上睡覺時,寶寶竟然還偷偷趴在自己懷裏,默默流淚,心疼得蘇雲隻能不住地拍打她肉嘟嘟的背。


    把寶寶打擊成了這個樣子,她大概知道打擊她的狠心人是誰了。


    這一刻,她無比後悔帶著寶寶來到了這將軍府。


    同時也怨恨起了齊毅讓寶寶知道了她的阿爹是誰。


    也怨恨起自己,沒法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阿娘,寶寶……寶寶是不是很讓人討厭啊?”寶寶抬起淚痕斑斑的小臉蛋,軟軟地問。


    寶寶一向最自信最臭美了,蘇雲聽得心裏抽疼。


    她親了親她的小額頭,道:“誰說的,我們寶寶最討人喜歡了。”


    “那……為什麽顧大軍軍不喜歡寶寶?”


    蘇雲歎了一聲,抱緊了她,她知道這時候無論怎麽轉移話題也是沒法撫平孩子心中的傷痛的。


    父親在孩子心中的地位,總是特殊的。


    她慢慢地拍撫著受傷的小胖妞的背,直到聽到均勻的唿吸聲傳來,才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幸好,她們也快離開了。


    今天齊從明的信來了,他說他成功擺脫了追蹤的人,正一路朝隴西道狂奔。


    北越王如今正在隴西道,往上京而來。


    算上送信來的日子,大概不用半個月,齊從明就能到上京,她們就能離開將軍府了。


    齊家酒館那個老人見到她,興奮得眼淚都要出來了,似乎把她當成了他們齊家的女主子,不管蘇雲怎麽解釋,他都不管。


    盡挑自己喜歡的聽去了。


    蘇雲後頭也懶得解釋了,隻聽那個老人絮絮叨叨地道:“老叟在這裏,等了二十年了,終於等到了齊家主子們迴來的這一天。


    二十年前,從來戰無不勝的老將軍被北越蠻子逼到了絕境,他守著淮南道最後的城池眉州,在軍糧全部耗盡的情況下,堅守了二十七天,足足二十七天啊!


    最後北越蠻子破城,把老將軍砍於馬下,剖開老將軍的肚子一看,裏麵滿滿的,都是還沒有消化的棉花,將士過冬時派發的棉襖裏的棉花!”


    老人說得老淚縱橫,牙關緊咬,“可便是如此,那個可惡的王煥之,還是咬死齊家通敵賣國,老將軍的犧牲隻是障眼法,生生把齊家逼得家破人亡,要不是老將軍一些軍中舊部連夜把郎君母子倆帶出了上京,齊家就真的絕後了!


    當時發生了什麽,北越蠻子為什麽那麽清楚我們南吳軍隊的行軍路線,領兵將領,援軍情況甚至軍糧的供給,王煥之難道不心中有數嗎?這是當時遠嫁北越的永樂公主可以知道的事情嗎?!


    二十年前那一戰後,曾任兵部尚書的唐誌興帶著他們一家人,一夜之間消失無蹤,隻怕要把王煥之那個老匹夫氣得半死。


    嗬,也多虧他們跑得快,否則,王煥之哪裏能容他們還活在這世上。他們手上沾染的血腥,可多著呢。”


    老人突然陰惻惻地笑出了漏風的幾顆大黃牙,“現如今執掌天下的是那位,顧家也一下子迴到了曾經最輝煌的時候,甚至更甚。


    光是王煥之和唐家人手上沾染的那二十萬顧家軍的性命,便足夠讓他們死上千千萬萬遍,也死不足惜了!”


    “夫人啊,我隻盼著有生之年,能看到齊家重返上京,王煥之那老匹夫,人頭落地!”


    蘇雲默默地抱緊了懷裏的小胖妞,嘴角勾起一個冷然的弧度。


    很好,齊毅果然好樣的。


    難怪他非要當著齊從明和寶寶的麵說出她和顧君瑋的關係,還那麽鄭重其事地請求她,助他們齊家一臂之力。


    原來如此,原來那唐家不僅是他們的仇人,也是顧家的仇人!


    感情他是把寶寶的情緒,也算計在內了!


    他知道寶寶從小就想要阿爹,他、知、道、的!


    他肯定也料到了,他們這迴出來沒有人手相助,定然會被逼迫到不得不去求助顧君瑋。


    蘇雲抿了抿唇。


    可是,他可知道,他這種半脅迫半算計的求人方式,最最讓人討厭。


    既然如今齊從明已經找了北越王幫忙,她也樂得清靜。


    便讓他們慢慢折騰去吧!


    ……


    此時的王家。


    “什麽!”


    王煥之一拍書桌,猛地站了起來,臉色暗沉,“你說,來人自稱是唐家人?”


    傳話的仆從被王煥之不自覺散發的戾氣嚇得瑟瑟發抖,“是……是,他們……他們似乎遇到了什麽麻煩,希望阿郎給他們提供援助。”


    “嗬!”王煥之驚疑不定地瞪大眼眸,嘴角微微顫抖,“二十年了,二十年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還有膽子,出現在我麵前!”


    沉思片刻,他大步往門外走,沉聲道:“走罷!我就去聽聽,到底是什麽事,讓他們冒著被我發現的危險也來找我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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