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州城三家醫館中,數宋伯方的醫術最為精妙,人送外號宋一針。


    隻要不是什麽大病,到他那裏去,基本一針下去都能緩解很多,所以在魏州很多人都會慕名去宋一針那裏治病。


    相比之下,城西的潘寧、城東的鄭知文就稍弱了一些,不過同樣有著赫赫名聲。


    這一日宋伯方正在醫館中看書坐診,忽然聽到藥草間的學徒們在那裏嘈雜作聲,開始他以為這些學徒都在背草藥名,背藥性,難免有點雜聲,實屬正常。


    可是沒想到僅僅過了一會,聲音竟然越來越大,而且他清晰的聽到有一個學徒說了一句“兩個月就能出師”,這讓宋伯方十分生氣。


    他能在魏州闖出偌大的名聲,靠的可不是招搖撞騙,而是踏踏實實的勤學苦練。


    所以聽到“兩個月出師”這種話,當即就憤怒了。


    宋伯方並沒有立即發火,而是把藥草間的學徒都叫了出來,讓他們站在一旁。


    “剛才我聽有人說,兩個月就能出師,是誰說的?站出來!”


    六七個學徒麵麵相覷,誰也沒有作聲。


    宋伯方怒氣滿胸,伸手指著學徒罵道:“怎麽?敢做不敢當嗎?剛才說得不是挺熱鬧的嗎?學什麽東西兩個月出師?”


    學徒們一看宋醫生發了火,更不敢作聲了,一個個把腦袋使勁往下低,任憑宋伯方責罵。


    本來宋伯方隻是學得他們有點好高鶩遠,如果真的有學徒站出來承認,說自己就是想要兩個月出師,那也隻能說明他有一個急於求成的心態,隻要把道理跟他講清楚,還是可以的。


    但是沒想到這些學徒,竟然一個敢於承認的都沒有,這是不敢承擔責任的表現啊,說錯了話不要緊,做錯了事也不要緊,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可是害怕承擔責任而不敢站出來,這樣的學徒怎麽出師?以後用錯了藥,看錯了病,這種情況都再所難免,如果都是這種心態,站在一旁默不作聲,那可是要害人的呀。


    於是宋伯方更怒了。


    “好!你們不承認是吧?如果沒有人敢承認,那就一起挨罰,把經書拿出來,都給我跪下,一個一個的背,誰背錯了就打手板!”


    宋伯方的管束還是很嚴厲的,幾個學徒一聽,那麽厚的醫經要背下來,本來就很不容易了。現在不但要跪著背,還不能錯,錯了就打手板。


    這種懲罰讓他們無比煎熬,終於有一個學徒忍不住站了出來:“老師,剛才那些話是我說的,我錯了。”


    宋伯方哼了一聲,迴到椅子上坐下,拿起茶盅咕嘟嘟灌了一口茶水,用袖子擦了一下唇邊淋漓的茶水道:“說說吧。”


    這個學徒抬眼偷看了宋伯方一眼,見到老師的怒氣似乎還不是太盛,心裏略略安定,說道:“老師,是這麽迴事。昨天我去了貴鄉,那裏有一家病人需要複診,上次還是老師帶著我一起去的。”


    宋伯方迴想了一下,就憶起貴鄉縣中,那個以販豬起家的王屠戶。


    王屠戶住在貴鄉縣的下邊村中,家裏有好大的產業,但是前段時間得了病,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連力氣都沒了,不能拿刀殺豬了。


    於是宋伯方帶著這個學徒一起去給他診病,經過診脈,確定是氣血衰虛,陽氣大敗。


    這種病因為人體內的衛氣已失,陽氣被奪,不是一天兩天能恢複過來的,所以並沒有給他用針,而是開了不少的補藥。


    算算日子,的確是到了該複診的時候。


    平常這種複診的小事,宋伯方就全都交給了學徒,當時是帶著哪個學徒去的,那麽藥吃得差不多的時候,就會派學徒去複診一下。


    這也是宋伯方對自身醫術的一種自信,經過他治療的病人,不敢說個個藥到病除,但是十個裏有九個是藥到病除的,剩下那一個就算沒好,也會大有起色。


    聽到學徒提到王屠戶,宋伯方嗯了一聲:“王屠戶恢複得如何了?”


    “老師妙方,王屠戶已經好很多了,現在臉色明顯紅潤了許多,而且也胖了一些,已經可以下地慢慢行走了。”


    學徒說的這些,基本上都在宋伯方的意料之中,但是對病人複診,可不僅僅是看看對方的臉色怎麽樣,還要診脈,才能最終確定。


    不過既然王屠戶已經可以自己行走,還胖了一些,說明藥效起了作用。


    “他脈象如何?”雖然宋伯方心裏已經有了底,但還是例行公事問了一句。


    學徒想了想說道:“遲大而軟,按之不足,隱指豁豁然空。是個虛脈。”


    宋伯方一皺眉:“不可能!”


    “他既然麵色紅潤,還胖了一些,說明藥已經有了效果,身體正在逐漸恢複,怎麽可能還是個虛脈呢?你是不是按錯了?”


    學徒沒辦法爭辯,隻能默然不語。


    宋伯方先是否定了王屠戶的虛脈,覺得一定是學徒學藝不精,把其他的脈象當成了虛脈。


    可是他又仔細一想,也不對。凡是能跟著他一起去出診的學徒,這方麵早都已經沒有問題了,基本上不會出現診錯脈的情況。


    要知道他們每天坐館,有許多病人讓門看病,學徒都會先給病人診脈,但是不做任何判斷,也不開任何藥方,走到一邊去把摸到的脈象記錄下來。


    等宋伯方親自診完脈開完藥方之後,再拿來跟學徒的診脈單子相互對照。


    隻有連過百單而一單都不錯的學徒,才有資格跟著宋伯方一起出診,否則隻能繼續背書。


    既然能帶著一起去給王屠戶看病,說明診脈的能力已經沒有問題了,如果他按出虛脈來,那就一定是虛脈不會錯的,就算宋伯方親自去診脈,也是這個脈象。


    想到這裏宋伯方就有些不解了。明明已經開出了藥方,而且王屠戶吃了不短的時間,按照那個方子的療效來計算的話,現在王屠戶應該已經康複了才對呀。


    學徒診出了虛脈如果沒有錯的話,那就可能是後來病人的身體又出現了其他變化,看來還得自己親自去看一看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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