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貓死了。


    可他卻沒有見到最後一麵,也沒有把它小小的身體埋起來。


    因為他也要死了。


    華貴的女子俯視著他,像看著一隻很髒的老鼠一樣嫌惡。


    “小畜生,我已經給了你們容身之所,你們竟然還敢欺負我兒子?”


    沉明朗捂著嘴,他的三顆牙都被打掉了,虎口被生生咬下來一塊肉。


    婢女們趕到時,沉星迴死死的咬著不鬆口,還是一個婢女拿凳子將他砸暈,才把沉明朗救下來的。


    看著沉星迴不服輸,狠狠瞪著自己,像隻小獸,昭陽公主感覺受到了挑釁:“來人,把他關迴踏雪院去,和他那個死了的母親關在一起,不許給他送飯,若有誰偷偷發善心,就別怪我讓她也陪著那個賤人一起下地獄了!”


    沉星迴被抬迴了踏雪院,他的四肢都被打斷了,動彈不得。


    送他迴去的一個下人實在於心不忍,從袖子裏偷偷摸摸塞給了他一點止痛的藥粉,沉星迴看了他一眼,眼淚在眼眶中就要落下。


    他還隻是個剛懂事的孩子啊,就被打斷了四肢,喂了無數傷身體的藥,母親也……


    下人偷偷望了望地下的屍體,雖然心生同情,可更懼怕死人,都一溜煙的走了。


    門一關,屋內又恢複了黑暗。


    沉星迴哭了。


    他疼的顫抖,顫抖的聲音帶著哭腔:“母親……”


    可卻沒人再迴應他。


    他努力動著身體,可是四肢盡斷,要費很大的力氣。


    終於他到了床邊,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他哭著爬向母親,母親安靜的閉著眼。


    他努力的爬,終於爬到了母親的身邊。


    他幼小的臉緊緊貼著母親冰冷的手,流著淚:“母親,他們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們?父親呢?父親為什麽不來救我們呢?母親,你怎麽不說話,我好痛,好害怕。”


    直到在屋子裏五日,他即將斷氣之時,年幼的他才終於絕望的知道。


    他的母親,再也迴不來了。


    ——


    鶴易之見沉星迴陷入夢魘,心緒起伏太大,忙施了針強製他醒來。


    沉星迴出了很多汗,他猛地一睜眼坐了起來。


    “母親!”


    鶴易之心一跳。


    “你醒了。”


    沉星迴垂眸,看著自己的雙手,原來隻是一場夢。


    鶴易之端過一碗湯藥遞給他:“喝了,安神的。”


    沉星迴接過,一飲而盡。


    鶴易之坐下,歎息連連:“本來若你安安穩穩吃藥,活個幾十年不是問題,你這身體怎麽又壞了?”


    沉星迴顫抖著手,苦笑:“本來也是苟且偷生罷了,若不是您和劉道長,早在那一年,我命數已盡。”


    鶴易之搖搖頭:“若沒有我們,你也命不該絕,天命如此。”


    天命嗎?


    可天命卻收走了他的母親。


    沉星迴沉默,想起來正事:“師傅,西岐公主似乎得了天花。”


    鶴易之點頭:“我知道這事,陛下派人告訴我了。”


    “那師傅可有應對之策?”


    鶴易之搖頭:“天花無藥可醫。”


    頓了頓,又說:“可我覺得,應是水花。太醫院說暫時沒辦法分清,隻看兩日後是否有變化了。”


    ——


    風遙迴了府中,立馬叫了水沐浴。


    哪料剛踏進房間,將軍夫人正坐在椅子上。


    將軍夫人不冷不熱睨了她一眼:“幹嘛去了?”


    風遙嚇一跳,將手中麵具藏在身後,小心翼翼觀察著母親的臉色。


    “我就……隨便逛了逛,母親怎麽過來了?”


    “隨便逛了逛?”將軍夫人冷笑,“我前腳告訴你這幾日不準出府,你後腳就出去逛了,風遙,你拿你娘的話當放屁?”


    風遙討好的笑,背過去的手順手就將麵具塞到了箱子裏。


    “怎麽會呢,母親的話我當然聽了,我這一身灰,等女兒沐浴完再來聽您訓誡。”


    將軍夫人沒好氣:“快去洗,瞧瞧你這身上,這是鑽了狗洞了這麽髒?”


    “從小就是個淘氣包,別人家男孩都沒你這麽活潑……”


    風遙聽著母親的嘮叨,笑嘻嘻的去沐浴了。


    等出來後,原以為母親已經走了,風遙擦著頭發,意外:“母親怎麽還在?”


    將軍夫人放下茶杯:“怎麽,這是我家,我愛在哪兒在哪兒。”


    風遙隻得哄著:“好好好。”


    將軍夫人正色道:“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風遙一愣,覺得好笑:“拜托我?我們母女倆有什麽拜托不拜托的,講唄,我一定辦到。”


    “以後每次書院休沐,你都要邀請丞相二公子來吃飯。”


    風遙:“?何意。”


    將軍夫人瞪她:“什麽何意劉意的,辦不辦得到?”


    風遙不明白:“我們家和丞相家不是敵對方嗎,這邀請他不好吧。”


    將軍夫人搖頭,神色有些哀傷,似乎在懷念著誰:“和丞相自然是敵對,但沉星迴不一樣。”


    “哪裏不一樣?”風遙問,隨即想到了什麽,捂著嘴驚詫,“難道說,沉星迴不是丞相的親生兒子?!”


    將軍夫人給了她一腦瓜崩,嚴肅:“胡扯什麽!”


    風遙吃痛,捂著頭撅嘴:“那你說不一樣我就以為不是親生的嗎。”


    “沉星迴當然是那畜牲的兒子了,”將軍夫人沒好氣道,“幸好沒隨了那畜牲的薄情寡義,不然我非替天行道不可。”


    風遙趕緊要上去捂住母親的嘴:“這我們兩家雖然敵對,但明麵上至少看得過去,您這別一口一個畜牲的呀,照您這麽說,這沉星迴不成了小畜牲了。”


    將軍夫人一把揮開她的手:“叫他畜牲都抬舉他了。好了,這事就這麽定了,以後書院休沐了你必須把他弄來,不然……”


    風遙聽到還有個不然,心中不以為意。


    她就不聽,不然,不然她還能怎麽樣呢?


    她可是她女兒。


    “不然我就斷了你的例銀!”


    風遙一驚:“母上,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沒了例銀她還如何買兵器,吃福醉樓的美食?


    見拿捏住了風遙,將軍夫人得意的冷哼一聲。


    “不想取消例銀,就乖乖的帶他迴來吃飯,你看他瘦的,你都頂他倆了。”


    風遙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楊柳細腰。


    “母親,你是不是對你女兒的身材有什麽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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