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轉頭。


    一個女人站在那裏,看著杜爸,眼神憤恨。


    看起歲數不大,應該就是杜勇口中的妹妹小婷。


    隻是她樣子看起來有些狼狽。


    好像好幾天都沒有梳洗,頭發亂糟糟的,黑眼圈嚴重,整個人看起來精神氣不太足。


    “小婷……你怎麽了?”


    杜勇很擔心:“是生病了嗎?”


    隻是生病,杜勇倒是還能接受。


    他害怕從杜婷的嘴裏聽到別的答案。


    姆媽去世,後母看起來很不好相處,再加上他爹那副鬼樣子,小婷的日子能好過才怪。


    沒等到杜婷的迴答,好不容易安靜一會的杜爸突然站了起來,指著杜婷的鼻子咒罵:


    “賠錢貨,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躲房間這麽多天,現在敢出來了?


    老子告訴你,誰來都不能給你撐腰,你就死了這條心,要是還死扛著不應聲,老子寧願讓你死也不讓你出去!


    真是造了大孽,你們姆媽就是個災星,生出你們兩個丟人現眼的東西!”


    短短一句話,髒字不停,還把杜勇在這個家裏最在乎的兩個人都給罵了。


    場麵瞬間有點控製不住。


    要不是傅衛軍跟餘程拚命攔著,非得鬧出人命來。


    “杜勇!你tm住手聽見沒有,你倒是出氣了,還讓我們兩個陪你去坐牢?”


    趁杜勇手上動作稍微停頓,餘程趕緊把他往裏屋扯,一邊說道:“衛軍,你看著外麵,讓他們都冷靜一些再繼續說。”


    傅衛軍氣喘籲籲的擺手:“你們都進去,我跟這老頭待一會。”


    眼前發生的事情,讓他沒有辦法再用尊重的語氣叫一聲叔叔了。


    杜勇被拽著往裏走,一邊說道:“軍哥你小心點,這老東西不是人……”


    “行了行了,你就別拱火了。”


    餘程腦殼都快炸了,好不容易把人扯進了屋子,然後對杜婷說道:“跟你哥總能好好說會話了吧,咱們總是這樣鬧是不會有任何結果的,坐著聊會吧。”


    杜婷不知道什麽時候哭了,臉上有淚痕。


    聽了餘程的話,她才同樣轉身進屋,坐在床邊。


    餘程走過去把門關上。


    本來想當個隱形人,讓他們兄妹好好說話,結果他站了半天,那兩人連眼神都沒對上。


    一個低頭玩手指,一個扶著膝蓋喘氣,還沒從剛剛激烈的情緒中緩過來。


    沒辦法,餘程陪他們一起坐著,率先開口:“勇哥,你隻跟我們提過你跟家裏斷絕關係,具體是什麽情況從來都沒說過。


    之前不好問,但都已經鬧成這樣了,你是不是該多少跟我們說一點,不然我們想幫忙都不知道該怎麽辦?”


    杜勇這才抬起頭,先是看了杜婷一眼,然後才跟餘程說話。


    “不是什麽光彩事,不好意思說。


    而且我想著過了這麽多年了,沒準老東西會改變一些,以前的糟心事能不提就不提,誰知道……”


    在杜勇的記憶裏,他爹沒有一天是清醒的。


    早上起來就要喝酒,兩杯下肚,臉就紅了。


    然後就是對他姆媽罵罵咧咧,好像日子過得不好都是因為娶了這個老實勤勞的女人。


    杜母已經習慣了這種日子,任由杜爸打罵,怎麽都不會還嘴。


    杜勇見過他姆媽最大的反抗,就是抱著他出門,走到村外一片荒地上哭,等她再迴來的時候,就跟沒事人一樣。


    日子就這樣循環反複。


    杜勇問過她,他爹為什麽要打人,是不是他爹是一個壞蛋?


    杜母卻搖搖頭:“你爹咋能是壞人呢,他是喝多了酒,心裏不痛快,要是不喝酒,不是對我們挺好的嗎,還給我們錢花。”


    杜勇沒法判斷這話是對是錯。


    直到他懂事了,知道他爹就是個酒瘋子的時候,他開始試圖保護杜母。


    可惜他一個小孩子,能有什麽本事,最後的結果就是,他跟杜母一起被揍一頓。


    “老子怎麽就這麽晦氣,娶了你個臭婆娘,還生個喪門星,居然敢打老子!”


    杜勇身上雖然疼,但他覺得自己沒錯,因為他在保護姆媽。


    可是他沒有得到杜母的安慰,反而會被杜母再次訓斥一段。


    “你知不知道他是你爹?這個家靠他撐著,你咋能對他動手!如果他不認你這個兒子了,我們娘兩怎麽活?”


    這又是杜勇沒弄懂的地方。


    明明沒有這個愛打人的混蛋,他們會過得更好,為什麽他姆媽還要幫混蛋說話?


    無論怎樣,這個家已經是一地雞毛。


    夫妻不和,父子不和,母子之間也因為父親的關係有了芥蒂。


    再後來,杜勇上學了,糟糕的家庭環境讓他一點讀書的心思都沒有,也不願意迴家。


    一天到晚都在外麵跟人鬼混。


    十五歲那年,他跟著幾個痞子打群架,被抓了起來。


    好在他年紀小,在那場群架中隻負責放哨,又是初犯,派出所的人教訓了他幾句就讓家裏人把他領迴去了。


    路上杜母一句話也不說,隻顧抹著眼淚。


    杜勇知道,他這次鬧大了,姆媽肯定特別傷心。


    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直到快到家門口,杜母才突然站住。


    “你爹氣狠了,待會你好好認錯,他怎麽打你都受著,挨過去就好了。”


    “姆媽……”杜勇也終於說話了:“我知道錯了……”


    “你知道什麽!”


    杜母情緒突然崩潰,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我活了幾十年,第一次去派出所那種地方,我這張老臉都讓你給丟盡了!


    你出生的時候,人家都說我有福氣,頭胎就是兒子,以後能享福。


    我以為是真的,我就盼啊,盼你以後出息了,家裏就有好日子了。


    可是你呢?在家跟你爹打架還不夠,還跑到外麵去打,你爹罵你是喪門星你還不服氣……”


    “你怎麽老幫著他說話!”


    杜勇受不了了:“明明他就是一個酒瘋子,明明他一直在打你,姆媽,我是在保護你啊,你怎麽總說我錯了,我到底錯哪裏了!”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哪家夫妻不吵架?哪家吵架男人不動手?我跟你說了多少次,這是大人的事情,你不要管,你就是聽不進去。


    你爹就是再混蛋,咱這個家也是他養著,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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