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老望著李如意走出了院子,雙手顫了顫。


    他望向了腳邊的酒壺,神色複雜無比。寒風吹著落葉,飄蕩在這小城之中,帶著說不清的悵然。


    屋內,花奶奶笑臉盈盈的走了出來,卻不見李如意的身影,微微一愣,“如意呢?”


    棋老歎了一口氣,“走了!”


    花奶奶神色不滿,“怎麽就走了呢?不是讓他留下吃飯嗎?”


    棋老低頭,看著麵前那已無生機的棋盤,蒼老的手顫顫巍巍的撿起一枚棋子,卻無法落下。


    “他都知道了!”


    花奶奶一怔,而後深深的歎了口氣:“這孩子,這麽聰明做什麽?”


    棋老舉起腳邊的那壺酒,遞給了花奶奶。


    “他偷偷給我的,我沒藏著,給你!”


    花奶奶目光黯然,搖頭道:“既然那孩子給你的,你就自己留著吧,少點喝。”


    花奶奶坐到了棋老麵前方才李如意坐過的地方,望著麵前的殘局,眼中微微有些舒潤:“就真的一點生機都沒有?”


    棋老自顧自的開口:“當時為了讓他神魂不散,你用了你僅剩的一株還陽草!”


    “他如今已然知道是我們救了他,他更知道,他的命劫實際無解。”


    花奶奶眼中閃著淚光,腦海之中盡是曾經那小如意乖巧懂事的模樣。


    當初的小如意,每逢落雪,掃雪之時也總是會將他們門前的雪掃去。他說:“爺爺奶奶年紀大了,掃雪容易滑倒。”


    可是,他當年自己卻病懨懨的模樣。


    他知道花奶奶和棋老孤寡,也總是喜歡來到他們院子,借學棋之由,一待就是一日。


    可他們怎會不知道,小如意不過隻是想陪陪他們而已......


    花奶奶紅著眼,哽咽道:“再想想辦法,總有希望的不是?”


    棋老抬起頭,“你覺得,為何他要拿兩壺酒來?一壺明,一壺暗?”


    “他不會再讓我們救他了!”


    花奶奶仰起頭,久久未語。


    她明白,李如意的兩壺酒...


    一壺明酒為道謝!


    一壺暗酒為道別......


    ......


    小城的包子鋪前,老板掀開籠屜,熱乎乎的白氣升起。


    這小鋪之中,一年到頭從早到晚,隻賣包子。用掌櫃的話說,便是他隻會做包子,且總有人午晚也要吃飯的。包子便宜,能糊口。


    李如意走到了包子鋪前,望向了中年大漢。


    中年掌櫃望著李如意,笑了起來:“肉餡兒?”


    李如意點頭,“好!”


    中年掌櫃一臉的大胡子,笑嗬嗬的用紙包了兩個包子,遞到了李如意的麵前。


    李如意接過包子,從懷中取出了一錠銀子,遞了過去。


    掌櫃沒有接,隻是說:“多了,找不開。”


    “還有之前欠的,還你!”李如意平靜道。


    上一次走出半月山之前,李如意買包子沒給錢,本來準備領了俸祿還,但是卻沒給。


    這錢,一欠便是三年......


    中年掌櫃望著李如意,臉上的笑容忽然淡去,搖頭道:“找不開,先欠著!”


    李如意也是搖了搖頭,將手中的銀子放下,轉身就走。


    “不欠了......算上利息,也差不多。”


    望著李如意離開的背影,虛虛妄妄。中年掌櫃撿起銀錠,久久未語。


    似乎想清了什麽,將銀錠放入了懷中。


    “也好,那便清了。”


    掌櫃自言自語,像是在對誰清著賬......


    那一錠銀子,還有許許多多次,他在李如意小時候餓肚子之時的施舍。


    還清了,李如意便也就輕鬆了。


    ......


    一處紅木構成的別院之外,李如意走到了門前。


    這是曾經亓官宴一家待的地方。亓官宴一家富有,跟城中的其他人比,要富足許多。


    隻不過如今的亓官家迴到了亓家,院子空空蕩蕩。


    李如意翻身進入了亓官家,望著積塵的院內,深吸了一口氣。


    他的眼中閃過了雪心賦的光芒,很快便找到了亓官一家的祖脈。


    他運轉起雪心賦,取出一枚新的平安符,埋在了祖脈之上。


    “不能還你平安符,就把平安符放你家祖脈上吧。”


    “願你一家,歲歲平安......”


    李如意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似乎想起了亓官宴那家夥的對他一直的照顧。


    似有些不舍,也似有些祝福。


    “我們不一樣.....”


    曾經不一樣,如今也不一樣。


    曾經的亓官宴擁有福澤,李如意隻是一個事事倒黴的衰人。


    如今李如意即便踏上了仙路,可依舊還是曾經與亓官宴一起玩鬧,卻羨慕亓官宴的小孩。


    李如意翻牆走出了亓官家,又上了城頭。


    城頭之上的一眾守軍見到李如意上城,頓時迎了上來。一個守將對著李如意笑道:“你離開三年,一盞燈都沒點。”


    “可璃陽還是給你發了俸祿,真是羨煞我們。”


    李如意雙眉一揚,笑道:“你們沒有克扣我的俸祿吧?”


    守將哈哈一笑:“那必然是克扣了!”


    “全買酒喝了,一文不剩!”


    另一個守軍搖頭笑了笑,轉身走入了城樓之中,走出之時手中拿著一隻布袋,丟到了李如意的手中。


    “喏,你的俸祿。”那守軍搖頭笑道:“我似乎見到了一堆酒離我而去,真是心疼。”


    李如意笑著接過銀兩,也沒有推辭,而是平靜的收了起來。


    “等我片刻......”說著,李如意便下了城頭。


    等到李如意迴到城頭之時,從劍戒之內取出了一壇壇好酒,“別心疼啊,來一起喝!”


    城頭的諸多守軍見狀,頓時大喜。


    “哈哈哈,就知道如意不會忘了我們。”


    “來來來喝酒喝酒,別站了,這鬼地方,也沒有人來!”


    於是眾多守軍跑到了李如意的身旁,眾人圍在一起,也不管那守城,而是喝起了酒來。


    這半月山太偏了,偏的一年不見一個外人。


    他們守在這裏,也終將耗死在這裏。


    如果有可能,他們更願去往世間殺敵守琉璃疆土......


    李如意和眾人歡笑飲酒,酒過三巡,眾人卻不知為何慢慢的陷入了沉寂。


    李如意望著幾位守軍道:“溫實有消息嗎?”


    守將搖頭,“沒有,說是迴到鳳鳴渡了,可實卻無消息傳迴來。”


    李如意臉色一黯,再未言語。


    城外那茫茫江畔,還有一柄溫實當初留下的劍,似要守在這偏遠的山中。


    寒風徐來,吹起滿山枯枝,一搖一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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