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別日,憶逢時,


    昨宵同醉夢行詩。


    長陽道,短獨橋,


    古徑斜陽相沒辭。


    誅仙一劍,斬山為淵......


    那落下的一劍,似乎也斬去了少年的黃粱一夢。


    少年神遊九霄,悲痛了無邊。


    風兒卷過,漫天枯葉飄零......


    那洋洋灑灑的落葉似飛舞在這山川流水之間,飄入了那斷崖之中。


    李如意呆呆的望著那被誅仙劍斬出的深淵,看了很久很久......


    又一次......


    似半月山的福星觀倒塌一般,毀去了李如意的道心。


    渾渾噩噩,恍恍惚惚。


    他不知何時,在那深淵之旁立了一塊碑。


    碑上刻著:敬師陳其則......如意立。


    李如意望著自己立下的石碑,眼中溢滿了蕭瑟的落寞。


    他在文閣眾多子弟的眼中,便是陳其則的弟子。陳其則也將他視作子嗣。


    可他......從未喊過一聲老師。


    折戟劍輕吟,似唱著挽歌......


    小狐狸坐在李如意的肩頭,望著那塊石碑,小腦袋深深的埋在寬厚的狐尾之中,隻露出了一雙眼。


    瘸腿驢站在一旁,低下了頭去。


    晚風吹奏,這千裏劍淵之畔,唯有一人,一劍,一狐,一驢.......


    為那心懷黎民的陳其則送別......


    曾經的仙落群山,那血宗之案,似乎都已然化作了塵土。


    仙落之行,最大的兩個機緣。一個成了救活璃陽那少女的福緣,一個成了助李如意邁過二境的無上天機。


    似乎什麽都好......


    隻是誰人知,那本答應陪著少年江湖求劍的老人...


    ......卻不在了!


    李如意恍惚的跪在地上,悲痛欲絕地低下了頭去.....


    我果然,是不祥之人啊.......


    涼風吹來,折戟劍上的那縷流蘇隨風而擺。


    小狐狸伸出一隻小爪子,緊緊的抓住了李如意的手指,爬進了李如意的懷中。


    它靠在李如意的胸口,哀傷開口:“啾啾......”


    它的小腦袋中,盡是李如意曾經倒在半月山小院之中的模樣。


    它害怕,有一日,它會如此為李如意送別。


    一點相念無邊,化作滿地波瀾。


    李如意就這般在劍淵之畔呆呆地跪了半月......


    這半個月,李如意一字未言。


    等到塵埃褪去,


    等到豔陽又起。


    李如意背著折戟劍,跨上了瘸腿驢的後背。


    瘸腿驢往後看了一眼李如意,邁開步伐。


    一步一步的遠去......


    它知道,陳其則還為李如意指明了往後的求劍之路,哪怕是思念陳其則,李如意也一定會照著陳其則所言走一趟。


    隻是原本該是兩人同行的江湖路,而今卻隻剩下了一人。


    李如意騎在瘸腿驢後背,忽然轉過身,麵朝後。


    又一次倒騎著瘸腿驢......


    他的眼中,似乎看到了後方走來了一匹白馬,白馬之上一個老人臉上帶著和藹的笑意,緊緊的跟在身後......


    說要護著他!


    終於,李如意再也忍不住,雙眸泛紅。


    說出了這半月來的第一句話......


    “陳老哥...”


    “我跟你說瘸腿驢在半月山的事情呀......”


    ......


    一點相思,兩袖成風。


    鳳鳴渡的城頭之上,徐羨漁枯坐在城垛,一襲錦衣長裙之上伴著甲胄,獨望著浩瀚的鳳鳴江。


    鳳鳴江上的風時有時無,無風時江麵平如鏡,有風又起漣漪。


    她手中握著一塊陰陽墜,呆的出神。


    那陰陽墜上傳出了濃濃的悲傷之意,在鳳鳴渡上寥寥如煙。


    徐羨漁手中緊緊的捂著陰陽墜,神色哀傷,卻不知在想什麽......


    “你到底經曆了什麽?為何會這般悲傷?”


    長風私語,欲與分憂。


    隻是卻無人與其說那萬裏之外的少年悲傷.......


    一位婦人登上城頭,看著發呆的徐羨漁,歎了一口氣。


    自半年前迴到鳳鳴渡,那少女便似乎變了一個人一般。原本的她英姿颯爽,身上帶著無敵之態。


    而如今的她,總是喜歡一個人獨自望著鳳鳴江發呆。


    “羨漁......”


    婦人走到了徐羨漁的身後,為徐羨漁的身上披上了一件長袍。


    “江風大,小心著涼。”


    徐羨漁迴過頭來,神色在一瞬間掩藏了起來,臉上帶著笑意,“娘,你怎麽上來了?”


    婦人搖了搖頭,“城下尋不到你,便知你又在城頭。”


    “你近來怎麽了,總是如此?”


    徐羨漁笑了笑,麵露皎潔之色,“沒事啊,我就是近來心中不安,便想來看看鳳鳴江是否有異。”


    婦人狐疑的望著徐羨漁,徐羨漁的話語雖然說得過去,可知女莫若母。徐羨漁的變化,又怎麽逃得過她的雙眼?


    婦人沉吟了一聲,學著徐羨漁的樣子,飛身上了城頭,坐在了徐羨漁的身旁。


    微風徐來,婦人忽然問道:


    “他是什麽樣的人?”


    徐羨漁一愣,隨即作出茫然的樣子。


    “娘在說什麽?”


    婦人笑了笑,迴過頭看向徐羨漁,“自然是那個第一次住進你心中的人啊!”


    徐羨漁轉過了頭去,“不知道娘在說什麽。”


    婦人搖了搖頭,“你呀,那點心思都掛在臉上,如何瞞得了我?”


    徐羨漁臉一紅,可是想起陰陽墜上傳來的無邊哀傷,又是低沉了下去。


    婦人歎了口氣,“他多大?”


    徐羨漁想了想,“應該與我一般大吧!”


    似乎,在她的印象之中,李如意那‘傻乎乎’的樣子,感覺還沒有她成熟。


    婦人點了點頭,“你爹也與我一般大呢!”


    徐羨漁低著頭,沒有迴應。


    婦人笑了笑,輕輕的摟過了徐羨漁的肩膀,“娘不在乎他天資如何,也不在乎他家中如何,隻要你喜歡便好。”


    說著,婦人的眼中似閃起了濃濃的迴憶。


    “曾今,你爹還隻是一個少年,一天到晚冷冰冰的樣子。可是你娘第一眼看到他,便追逐了他數十年。”


    “這天下之事啊,有時候就是這般說不清,你又在害怕什麽呢?”


    徐羨漁望著手中的陰陽墜,張了張嘴,“我害怕,這一切,都源自陰陽墜!”


    她害怕,她對那少年的思念......隻是因為陰陽墜!


    婦人一怔,隨後看向了徐羨漁手中的陰陽墜。


    沉吟良久,婦人忽然笑了起來。


    “傻孩子,你是否想過,這天下人這麽多,為何這陰陽墜你偏偏就給了他?”


    徐羨漁猛的一顫,抬起了頭。


    似乎想明白了什麽,徐羨漁忽然起身,轉頭朝著城頭下飛去。


    長衣輕舞,如驚鴻之雁。


    婦人猛的對她喚了一聲,“你去何處?”


    徐羨漁迴頭,“我要去找他......”


    婦人問:“為何?”


    徐羨漁轉身,繼續持劍朝著天邊而去。


    她不再等那三年之約,不再害怕那修為未恢複所要麵臨的世間危險。


    隻是因為......


    “他現在......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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