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紙白,一筆漣漪山河見,繪光難繪影......”


    李如意望著麵前的隨風舞動的殘卷,將其上的殘聯念了出來。


    沉默良久,李如意臉色難看。


    完全不知道這個殘聯想要考驗什麽......


    反倒是穆劍清望著這半聯的時候,神色閃躲,心中似裝著什麽事情。


    一番沉默之中,李如意有些苦惱的轉頭對著四周空空蕩蕩的雲山之間叫了一聲:“前輩,在嗎?”


    “這道題是什麽意思啊?”


    天雲翻湧,無人迴應。


    穆劍清疑惑地看著李如意,不明白李如意在喊什麽,“公子在叫誰?”


    李如意有些失望的迴過頭,“一個前輩。”


    穆劍清茫然四顧,卻未發現文心鏡之中還有旁人,於是更加的疑惑:“還有其他人進來了嗎?”


    李如意也是疑惑的看向穆劍清,“不是,是原本就在文心鏡之中的人。”


    “難道你沒有見過?”


    穆劍清搖了搖頭。


    李如意猛然想起陳其則說過,文心鏡之中的考驗是根據每個進入之人的心緒而產生的,所以每個人進入文心鏡後的試煉都不一樣!


    這麽想來,穆劍清與自己的第一和第二個考驗都不一樣,所以並未見過那個白色儒衣的老人。


    想到這一點,李如意便有些無語。


    這文閣還真是神秘兮兮的,歎了口氣,李如意搖頭道:“算了,不管他了。”


    再次看向這紙卷,李如意也明白了過來,這題是對於他和穆劍清兩個人的。


    轉頭看向穆劍清,李如意問道:“你知道這個是什麽意思嗎?”


    穆劍清點了點頭,想了想開口道:“這便是進入文閣的最終考驗,文心關!”


    “明悟了,便能悟出文心。”


    “墨青紙白......繪光難繪影。”


    “它問的是:求意還是求行......”


    李如意呆滯的看著穆劍清,不理解穆劍清是怎麽從這幾個字裏看出真正考題的。


    “這有什麽關聯嗎?”


    穆劍清現在相信李如意一定不是文閣之人了,否則,怎會看不懂題下隱藏的真意?


    想了想,穆劍清便開口解釋了起來:


    “墨青紙白......繪光難繪影。青與白,光與影。”


    “青白相對,形容行事對錯。”


    “光影相伴,表示所思所想相隨,可終有些事情無法兩全,故而有暗有明。”


    “就如水墨明明能繪影,可卻又不能繪影!因為光為行,影為心,筆墨能畫的隻有其‘行’而畫不出所‘思’!”


    穆劍清看了一眼李如意,繼續道:“這世間的是非對錯往往難以理清,有時心中所思為對,可是所行之事又與世事所不解!”


    “亦有時,所思不堪,所行卻無不對。”


    聽完穆劍清的解釋,李如意明白了過來。


    這道題真正問的,是論意或者論行!


    “就不能明說嗎?文縐縐的做什麽?”李如意一陣沒好氣,暗自下決定,說什麽都不能入文閣。


    都是什麽臭毛病!


    隻不過,這個問題,確實讓李如意有些難解。


    論意和論行這題,李如意曾在書中見過,曾有無數的文人墨客為此爭辯不休。


    有人認為:行為手段,心為初識。


    隻要心中大義,便為聖賢。


    也有人認為:行事照心,心不可測。


    若世事隻論心,人間誰惡?


    這種求不得解的問題,拋出來,李如意也明白,並沒有真正的答案。


    文心,隻是讓試煉之人,明白自己所想罷了。


    李如意看向了穆劍清,發現穆劍清正望著麵前的殘聯發呆,抬手在她麵前晃了晃,“穆姑娘,你覺得如何?”


    穆劍清迴過神來,看向李如意,想了想開口道:


    “我的答案是求心!”


    “心中無愧,所行皆允!”


    李如意聞言想起了先生也曾與他說的話“但求文心無愧便好”,可是李如意卻覺得先生的視角太高了。


    至少,他做不到!


    文心鏡中,浩渺而玄妙,令李如意不知不覺的沉浸在了這個問題之中,久久沒有開口。


    長風徐來,吹起了李如意的長發,在他的眼前飛舞。


    穆劍清望著李如意的沉默,開口問道:“公子呢?”


    李如意搖了搖頭,深吸了一口氣,“我覺得,求行?”


    穆劍清一愣,似不理解為什麽李如意會這麽想!這世間的許多聖賢都曾已經麵臨過這個問題,無一例外都是求心。


    可為何李如意要求行!


    想不通,所以穆劍清問了出來:“為何?”


    李如意沉吟了一番,緩緩解釋道。


    “心中無愧便所行皆允......所思所悟的角度太高了。”


    “高的不像一個人,反倒是像是一個不染塵世的聖賢!”


    “可是...”穆劍清辯駁道:“世間蒼生所追求的不都是聖賢嗎?以聖賢之思有什麽不對嗎?”


    “心無愧念,萬行皆善!”


    李如意凝望著眼前的殘卷,似忽然覺得聖賢之思太過超然,超然的沒有人情之味。


    李如意低下頭看向自己的雙手,雙手微動,李如意的話語也脫口而出。


    “可是我們明明便是人......普普通通的人。”


    “當一個人隻求心不論行,所行無約束,達成結果的路上必然會做很多錯事!”


    “可又因隻論心,所行皆允。如此一來,豈不是人人都聖賢?”


    穆劍清恍惚的望著李如意,又是想了想,開口道:“若是隻求行而不論心,世間道貌岸然之輩這麽多,做了一件善事豈就欺瞞世人豈不是太過荒謬了?”


    李如意轉頭看向了穆劍清,搖了搖頭。


    “是人便有雜思,誰都有心猿意馬的幻想!”


    “若問心,誰是聖賢?”


    李如意似眼前出現了兩條路,通往兩個不同的方向......


    一條摒棄凡心,隨心所欲,而又至高無上。


    一條如同凡俗,行事小心,而也卑微抵減。


    “隻求心中無愧,世間又何來的是非對錯?”李如意搖了搖頭,走到了白紙殘卷之前。


    “求行也不對!”


    “這兩個都不是我要的答案......”


    他抬起手,一手指在殘卷之上輕輕劃過,指尖所過之處留下了墨字......


    雲淡風輕,兩袖波瀾天地聽,我跡自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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