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亭扶曲徑,亭岸拾香徊。


    長送終有盡,短棲莫望還。


    這一曲送別詞被人刻在了古亭的的兩根亭柱之上,映入了李如意與徐羨漁兩人的眼中。


    迴首望路,兩人皆發現已不知不覺一同走了這麽遠。


    “這是送別亭。”


    徐羨漁仰頭望著那古亭梁柱上的兩句別詞,幽然開口。


    “這條路是大多數人離開千歸崖的所經之路,送別亭距離千歸湖畔恰好十裏路。常有送別之人,最多便是送到這裏......”


    十裏相送,再遠便難分了......


    徐羨漁看向李如意輕輕的笑了笑,“你便也送到這裏吧。”


    古亭之後,便是分叉口。


    岔口有兩條路,一條沿著千歸湖畔去往鳳鳴渡,那是徐羨漁要走的路。


    另一條是通往世間之路,是在李如意了結穆家還劍之後需要走的求劍之路。


    兩人自亭後所行的方向並不相同......


    李如意呆呆的看著徐羨漁,心中難舍,卻還是輕輕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同在古亭的長椅上坐下,挨得很近...


    徐羨漁轉頭看向李如意沉悶的側臉,輕笑了起來,抬手戳了戳李如意的麵頰:“怎麽這副樣子?”


    “又不是見不到了。”


    李如意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長風徐來,吹動著古亭外的樹木的枝椏搖搖晃晃,樹葉發出了沙沙的聲響,交織著別離。


    徐羨漁輕輕的一歎,似迴想起什麽,看著李如意輕聲問道:“你有好奇過自己的身世嗎?”


    李如意不解的望著徐羨漁,“什麽?”


    徐羨漁想了想,像是微微措詞了一番,“就是...你有好奇過你娘親為什麽會帶你到半月山嗎?”


    “據我所知,半月山並無李姓之人。”


    半月山中有很多人家,但是李姓門庭卻隻有李如意一家。


    整個半月山,也隻有李如意姓李!


    所以由此推斷,李如意應該並非是誕生在半月山之人。


    李如意輕輕的搖了搖頭。


    “從我記事起,娘親與我便一直待在半月山。”


    “不過我曾聽娘親說過,我們確實並非是半月山之人,而是我娘親帶我逃難才去了半月山。”


    他所有的記憶,皆是隻有半月山中的一切。


    除了那一段模糊不清仿佛來自半月山之外...娘親與人爭吵的話語,便再也沒有關於半月山之外的記憶了。


    徐羨漁望著李如意那青澀而俊朗的容顏,轉頭看向古亭外山下的遠處千歸湖。


    “你有想過你的父親嗎?”


    徐羨漁的話語讓李如意似微微有些錯愕,他不明白徐羨漁為何會忽然問起他的父親。


    李如意想了想,點頭道:“有!”


    “小時候在半月山,半月山中跟我一般大的孩子都有父親,可唯獨我沒有。”


    “我當時十分不解,而又難過。”


    “我曾經問過我娘,我問她為何山裏的孩子都有父親,可我卻沒有。”


    “我娘當時隻是說,我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我便追問她,我父親在哪裏......”


    “娘親說在很遙遠的地方!”


    李如意似有些落寞的低下頭去,雙眼之中似有解不開的鬱結。


    “山裏的人都說,這世間了不起的人都死的早。”


    “後來我才知道,所謂大人在對孩子說一個人去了很遙遠的地方,大多便是死了。”


    李如意對於父親這兩個字沒有什麽太深的感覺。


    隻是有些時候,見到其他孩子在父親的照顧之下露出笑容的時候,不免會有些羨慕。


    徐羨漁望著李如意,腦海之中不斷閃過一個畫麵。


    一個老者在見到李如意真容後露出了的驚愕而複雜之色......


    “這世間,以遙遠形容的不止有死去的人......”徐羨漁意有所指,看向李如意似帶著深深的擔憂。


    “還有心之背離......”


    這世間最遙遠的並非隻是生死相隔。


    還有心念背離的形同陌路!


    李如意望著徐羨漁,不明白徐羨漁所說的‘心之背離’是在害怕他李如意會變心,還是說他的父親......


    他從未見過父親,也不知道自己的父親長的是什麽模樣。


    大家都說李如意長的像他娘親,而娘親也不在了。所以即便他的父親還沒有死去,縱使相遇,他也難以用容貌來認出吧。


    李如意望著徐羨漁,疑惑道:“所以你覺得我父親有可能還活著?”


    徐羨漁嗔怪的踢了李如意一腳,不滿道。


    “我說的不是這個!”


    徐羨漁絕望的發現,聰明如李如意,在她麵前也永遠不知道她在想什麽,這不免讓她有些微微氣賭。


    不過想起老乞丐說的兩個聰明人走在一起,不會有好什麽好事。


    而李如意雖然聰明,但是似乎在她麵前卻笨笨的......


    想到這裏,徐羨漁又輕輕笑了起來。


    李如意懵懂的望著徐羨漁,“那你說的是什麽?”


    徐羨漁看著‘反應遲鈍’的李如意,沒好氣道:


    “你知道我們現在這樣,隻是因為陰陽墜嗎?陰陽墜讓我們心念相近。”


    “可是若無陰陽墜,而我們又走向了相反的兩條路。”


    那我們是否會如我猜測的你爹娘那樣而心向背離.......徐羨漁望著李如意,心中微歎。


    李如意似保證一般的搖了搖頭,像是一個真摯的少年保證。


    “我不會的!”


    徐羨漁望著李如意那認真的神情,臉一紅,又踢了李如意一腳。


    李如意發現,徐羨漁總是喜歡踢他。


    不過他卻並不討厭......


    至於陰陽墜......李如意想了想問道:“現在陰陽墜有一隻在我身上,我們分開後會對你有什麽影響嗎?”


    徐羨漁搖了搖頭:“不知道。”


    徐羨漁確實不知道,陰陽墜的得來源自一場福緣,她也隻是通過那個陰陽墜的傳說之中的妙用,卻並不知道陰陽墜各中細節。


    “或許兩隻陰陽墜相距遠了,便沒什麽了。”


    “也或許,什麽都不會變。”


    李如意心中似悵然若失的點了點頭。


    “你迴到鳳鳴渡後,多久能恢複傷勢?”


    言下之意,多久才會再相見......


    徐羨漁迴到鳳鳴渡後,在傷勢和修為完全恢複前必然再無法離開,又有誰知道鳳鳴渡外還有多少針對徐羨漁的殺機。


    徐羨漁望著吹風扶搖的亂葉,輕聲開口:“三五年吧。”


    李如意臉色一黯......


    他的下一次命劫,距離他的下一次命劫已不足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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