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離開的那天,下起了雨。


    來的時候本來也什麽東西沒有,走的時候小胖子自然也什麽東西都沒帶。


    隻是當他牽著小花到了山頭,陸智看了眼女孩,冷聲道:“我說的是送你出去。”


    小胖子其實不是沒聽清陸智的話,隻是其他人他暫時可以不幫,小花不行。


    他知道,現在那個男人沒動小花,隻是因為有陸智在。如果陸智帶他走了,他不敢想象小花會被如何。


    這個村裏有不止一個禽獸,不會因為你是小孩就放過的。


    他牽著小花的手緊了緊:“小花不走,我也不走。”


    他其實在賭,賭陸智會心軟的概率,可是從這段時間觀察看來,他知道,眼前的人壓根不知道心軟和同情這兩個詞怎麽寫。她有什麽事情沒想明白,不然怎麽會放著一身可以救大家出去的本領不用,就安靜地呆在這裏。


    陸智冷冷地看著他。


    他鼓足了勇氣,看了迴去。


    兩人在山頭僵持著。


    小花小聲啜泣著,小手也緊緊抓著握住她的那隻手,她害怕小胖子丟下自己。


    小胖子感覺到了,安慰她;“小花沒事,這個姐姐會救我們的。”


    這句話仿佛一個咒語,腦海裏,有另一個聲音說:“沒事,001會救我們的。”


    陸智的頭開始巨疼。


    腦海裏各種場麵亂穿,先是那場火,然後是那個倒地的男人,然後如同按了倒退鍵一樣,火沒了,所有人往外跑的人開始往後退。


    一直退,一直退!


    她無法控製。


    直到,海水入口,她想要唿吸,可一張口便是鹹腥的海水。


    再然後,有船,有人聲,有人跳落水,她感覺到自己被攔腰抱住了。


    醒來時,入目的是刺眼的光,她立即抬手擋住,動作間手臂處有疼痛感,緊接著感覺喉嚨燒得厲害。


    這時頭頂響起一道聲音:“給她點水喝。”


    她本能地張嘴。


    可喂水的人是直接將整瓶水倒下來的,大部分水都灌到了她的臉上。


    “迴基地。”


    她這才循聲看去,輪椅,坐在上麵的是二十歲左右的男生,剛才說話的人也是他。


    逆光,陸智看不清他的模樣。


    手臂的疼痛在提醒她,她略微側頭,看見自己手臂上包著紗布。


    血浸濕了紗布。


    可能是餓,也可能是看到血暈,她感覺眼皮沉重,又睡了過去。


    再睜眼,入目皆是白色。


    實驗室兩年,各種非人的挑戰人類極限的實驗都經曆過來了。


    再得以見天日,是在眾人歡唿,並把她的血視若珍寶的那天。


    之後那些事情的場景,如同電影一般,在她麵前放映。


    迴到家裏,得到的是陸父陸母的死訊。


    再之後,她被抓迴實驗室。


    然後,實驗室爆炸。


    有許多的眼睛盯著她,帶著祈求。


    有個房間,關著一大一小兩個女孩,。


    年齡稍大的那個抱著瑟瑟發抖的小女孩,安慰她:“沒事,001會救我們。”


    可最後,她們被火焰吞噬了。


    她沒有了活下去的念頭。


    陸智看到的畫麵是斷層的,對於缺失的部分,她隻能通過前後事情去推測。


    所以,是“她”想死,所以自己活了。


    月升日落,小胖子坐在地上打盹,小花趴在他腿上睡著了。


    隨著深吸氣,新鮮空氣灌入肺腑,窒息感消失。陸智猛地醒來,看見漫天的星星。


    她轉頭,看見小胖子頭猛地往下一栽,手沒撐住,也嚇醒了,然後對上陸智的視線,眼睛都亮了:“二丫,你醒啦!”


    他們是早上到的山頭,她昏睡了一整天,喉嚨幹澀。


    小胖子立馬打開一瓶水遞過去。


    陸智一口氣喝了半瓶。


    “我叫陸智。”這是她給自己取的名字,根據陸知的名字,日光下的影子。


    “啊?”


    小胖子反應過來:“啊,你名字真好聽,比二丫好聽多了。”


    他猜測到,二丫先前應該是失憶了,不然也不會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坐在這個山頭發呆。


    陸智起身:“迴去吧。”


    小胖子連忙叫醒小花跟上,問她:“我們不走啦?”


    陸智冷笑:“走,但不是這麽早。”


    小胖子發現,陸智的眼裏不若以前所看到的空洞,開始有東西了,那個東西,小胖子在他爸爸談生意時看到過——鬥誌與勢在必得。


    那夜,是小胖子來這個村子以來睡得最為安穩的一夜。


    他知道,一切將會變得不一樣。


    至於如何不一樣,他也不清楚,隻是感覺,來自一個男人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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