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珩的心裏頓時翻湧起了驚濤駭浪,各種各樣的思緒在腦子裏升騰迸發,一個他想都不敢想的念頭也迅速冒了出來。


    ……怎麽可能?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裏,仿佛被人施了定身術一樣,臉上滿是難以置信。


    夜裏寂靜,屋內的聲音又清晰地傳了過來。


    “就你如今的身子狀況,在子嗣方麵應是無礙的。”宋阿姥輕哼一聲,沒好氣地瞥了姝音一眼,“我的醫術你放心,上次給你落胎用的藥很是溫和,不會給你留下病根的。”


    “那我為何這麽久都沒有懷孕呢?”姝音的眼裏浮出些憂色,不安道:“會不會是因為我沒要那個孩子,老天爺要懲罰我?”


    “別胡思亂想!”宋阿姥歎了口氣,知道她在這件事上一直沒有釋懷,難得耐著性子解釋:“你進宮的日子不長,前麵幾個月又還一直在解毒,身子還在調養中,加上陛下畢竟中了絕嗣散的毒,沒那麽快懷上也很正常。隻能說緣分未到,你別著急,你既然能懷上一次,就還會再有的。”


    大概是之前喝了酒,姝音的情緒有些失控,眨眼之間就已經淚流滿麵,“阿姥,我常常在想,若我當時做出不一樣的選擇會怎麽樣?那個孩子現在也有五歲了吧,應該會軟糯糯地叫我娘,會抱著我撒嬌……”


    姝音說不下去了,捂著臉傷心地哭了起來。


    “你這孩子!”宋阿姥也被她惹得紅了眼睛,抱著她安慰,“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你那時候的情況哪能要那個孩子?那不是你的錯!隻能說命運弄人,你和陛下沒能早點在一起。”


    姝音眼裏的淚水更加洶湧,忍不住想要傾述自己的不安,“阿姥,陛下對我很好。可是他對我越好,我就越難過,為那個不被任何人期待的孩子感到難過。”


    作為帝王的孩子,那個孩子本應能擁有最好的人生……


    宋阿姥扯過袖子在眼角擦了擦,又連忙從自己的藥箱裏找出安眠的藥丸讓姝音服下,憐惜地拍了拍她的頭,“傻姑娘,別想了,你沒有做錯什麽,誰在你那樣的情況都不會留下孩子的。這世道對女子多有不公,你又能怎麽辦?要怪就怪陛下,是他這個當爹的不負責任!”


    “……阿姥說得對。”姝音迷迷糊糊地附和著,沒一會兒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顧珩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姝音的院子,胸口好似壓著千斤的巨石一樣,憋悶得讓他喘不過氣。


    難怪姝音在夜裏會睡不安穩,難怪她的眼睛裏總是帶著一股淡淡的悲傷,難怪她在中元的時候那麽難過……


    原來都是因為孩子。


    那個他從不知道,早就失去的孩子……


    顧珩悵然若失地迴到宮裏,在宸元殿枯坐了一夜。


    錢三訝異極了。


    陛下出宮前心情可真挺好的,還興致勃勃地要去侯府給貴妃娘娘一個驚喜,怎麽就自己一個人迴來了?


    ……難道是兩人吵架了?


    錢三想不明白,也不敢問,隻是天亮後,大臣們要進宮來了,他才硬著頭皮去提醒了一句。


    殿裏靜悄悄的,半晌都沒有迴應。


    “陛下?”錢三又喊了一聲。


    片刻後,終於有一道喑啞的聲音傳了過來,“就說朕身體不適,讓他們都迴去。”


    錢三的心裏頓時一咯噔,陛下這麽多年都沒有過稱病不理朝政的時候。


    這、這可是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


    錢三驚駭地守在門外,一會兒想要為陛下端茶,一會兒又想要為陛下傳膳,可裏麵的人都不理會他。


    陛下不會出事了吧?


    錢三都快急死了,就在他打算破門而入的時候,顧珩終於開口說話了,“去侯府把宋嫗找來。”


    ……


    宋阿姥局促地站在空曠的大殿裏,有些不安地向上首投去一瞥,“不知陛下找老婆子來有何吩咐?”


    顧珩也不和她繞圈子,直截了當地說道:“那個孩子的事你詳細說一遍。”


    宋阿姥先是一愣,隨即意識到了什麽,臉上的血色霎時退了個幹幹淨淨,想也沒想就咚的一聲跪下請罪了。


    顧珩卻很平靜,“你把當時的情況原原本本說出來。”


    宋阿姥連忙應下,“那是六年前的事了。有一日,我出門采藥,卻碰巧遇到一個年輕婦人暈倒了,便把她帶迴了歸園,一把脈發現她有了身孕。但她得知這事後,一點喜色都沒有,整個人既迷茫又惶恐,我才猜測她是不是遇到了什麽不堪之事,後來便為她用藥落了胎。”


    “這婦人就是貴妃娘娘。”


    顧珩沒有說話,下頜咬得很緊。


    “陛下!”宋阿姥決然地磕了三個頭,哀聲求道:“求你不要怪罪娘娘,這不是她的錯!她那時才十幾歲,對很多事都懵懂得很。要怪就怪我老太婆多管閑事,若不是遇到我,她可能會留著孩子的!”


    顧珩澀然一笑,眼底爬滿了悲涼和愧悔,“你退下吧。”


    他有什麽資格怪其他人?


    這一切明明都是他的錯!他才是最應該被問罪的人。他才是那個導致孩子沒能降生的罪魁禍首。他才是造成姝音這麽多年痛苦不堪的元兇!


    若他在那一夜後,能夠再上心一些,就能早點找到姝音,就能留住那個孩子……


    另一頭,姝音在侯府吃過早膳後,就迴了宮。因為昨夜哭得很厲害,她的眼睛有些紅腫,為了不讓人看出什麽,還讓阿滿用涼水給她敷了很久。


    入了夜,顧珩那邊並沒有派人來傳話。姝音以為他忙碌,今日應是不會過來了,也沒有太在意,早早就上床歇下了。


    不過沒有顧珩在身旁,她睡得並不安穩,半夜的時候又驚醒了,隻是剛睜開眼,就看到了一雙幽邃的眸子。


    “陛下?”姝音立刻坐起身,疑惑地眨眨眼,“你何時來的?現在是什麽時辰了?怎麽還不就寢?”


    為什麽坐在床尾盯著她瞧?


    “姝音。”顧珩喊了她的名字,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提起那個孩子的事。


    他也有想過,要不要幹脆就當作不知道好了。


    ……可他終歸還是做不到。


    那樣太卑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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