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園裏,長樂的婢女終於發現主子不見了,正滿臉焦急地準備去尋人,剛繞過淨房,就看到長樂公主腳步微亂地跑了迴來。


    婢女長長鬆了一口氣,帶著哭腔道:“殿下,您去哪兒了?奴婢都快急死了!”


    長樂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帶著她一邊往迴走,一邊解釋:“我剛剛去那邊玩了會兒蹴鞠,你別告訴母親,省的她又嘮叨。”


    婢女不住地點頭。她才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呐!若這事讓王妃知道了,又少不得罰她一頓板子!


    為了不被察覺到異樣,長樂走得很急,迴到座位上時都還小喘著氣。


    寧華好笑地覷她一眼,玩笑道:“不用這麽著急,場上還沒分出勝負呐!”


    長樂紅了臉,露出些略微孩子氣的表情,什麽也沒說,默默坐迴閔懷王妃身邊。


    姝音轉眸一掃,看到她臉上的靈動之態漸漸又變得暮氣沉沉,連眼裏的光都黯了些,心裏不禁歎了口氣。


    閔懷王妃雲氏卻一點也沒注意到女兒的情緒變化,拉著她的手就開始哭訴,隻她也不敢明著抱怨大長公主不準她操持女兒的親事,隻是一個勁兒的傾吐自己一個寡婦含辛茹苦養大她的不易。


    長樂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麵無表情地聽著她聲淚俱下,一副早已習慣的模樣。


    見沒人搭理自己,閔懷王妃哭了一會兒便也收了聲,不滿地瞪了一眼這個毫不體諒自己的逆女,淒淒楚楚道:“我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好,為了這個家好。你父王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你招贅上門,既能延續血脈又能承繼王府,乃兩全其美的事。我是你親娘,難道還會害你嗎?”


    長樂的眉頭皺了皺,還是沒有說話。


    顧嵐懶得理會雲氏,直接拉著長樂的手說話:“你的事自然是陛下說了算,他可沒非要給你招贅的意思。你放心,你要是不願,沒人能勉強得了你。”


    長樂重重點頭,甜甜道:“長樂都明白,謝謝姑祖母。”


    閔懷王妃死死攥著手裏的帕子,氣得一口銀牙都要咬碎了!她的女兒,她還不能管了?還有沒有天理了?不就是欺負她是寡婦嗎?


    姝音的視線落在閔懷王妃一臉憤懣的臉上看了看,拉了拉寧華的袖子,小聲打聽:“大哥以前和雲氏的關係怎麽樣?”


    寧華歪著頭想了想,不確定道:“難說。大表哥對所有女子都很溫柔,對自己的結發妻子自然也是以禮相待。不過大表哥那時確實更偏愛府上的兩個良娣。”


    姝音點點頭,還想問什麽,就聽到寧華忽然疑惑地嘀咕起來:“發生什麽了?”姝音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就見著蕭鉞在聽到下人稟報了什麽後,臉色陡然一變,快步走向了顧珩。


    顧珩在聽完蕭鉞所說的事情後,眉心也皺了起來,沉吟道:“你親自走一趟,看看到底是什麽情況。弄清楚之前,別讓這事傳出去了。”


    蕭鉞沉聲應下,往寧華這邊望了一眼,就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城東,某處幽靜的小院。


    蕭鉞到的時候,大理寺的仵作已經初略檢查過一遍屍體,得出了“馬上風”的結論。


    蕭鉞點點頭,走到榻邊,視線在那具赤裸著全身的屍體上緩緩劃過——表麵並無任何傷痕,臉色青黑,雙目圓睜,嘴巴大張著,死前似乎受到了某種猛烈的刺激。


    倒是符合馬上風的症狀。


    ……隻是,這人身上那股含著酒氣的酸辛味讓他有些介意。


    蕭鉞凝眸想了想,吩咐:“帶迴去詳細查看,特別注意驗一下他有沒有中毒的症狀。”


    站在一旁的大理寺少卿朱修文撇撇嘴,眼裏閃過一絲不屑,大喇喇道:“以我多年的辦案經驗來看,這就是明擺著的馬上風。”


    還有什麽好驗的?這外行就是愛瞎折騰!這幾日可是清明假期,他可沒功夫陪他胡鬧!


    下麵的人都有些尷尬,自是明白少卿大人為何是這般態度——本以為老寺卿退下後,他就能上位了,誰知道皇上直接把成國公世子安排了過來。


    世子自己是有軍功的,又是大長公主和成國公的獨子,雖不是經吏部銓選上任,但朝裏對此並沒有任何異議。


    蕭鉞自也知道下麵的人對他有些不服氣,他並不怎麽在意,時間能證明一切,他隻需要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即可。


    他在屋內環視了一圈,淡聲道:“把那女子帶上來,我問幾個問題。”


    須臾,一個披散著頭發的年輕女子就被押了上來,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


    蕭鉞坐在上首,視線落在她臉上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開口問:“你就是這宅子的主人?姓甚名誰?你和程大人是什麽關係?”


    女子嗚咽一聲,期期艾艾地說道:“奴喚彩蝶,今年十八歲,乃京畿封縣人,兩年前經人介紹給程大人做了外室。”


    經人介紹?


    蕭鉞嗤笑了一聲,知道這女子應並非良家子。


    本朝命令禁止官員狎妓,不過上有政策,下麵自然也有對策。城東這片有很多私宅都是那鴇母帶著手下的姑娘,專門陪這些官老爺們“烹茶撫琴,吟詩作賦”。一來二去,姑娘們若是討了客人的歡心,被帶走成為外室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說說今天都發生了什麽事?”蕭鉞道。


    想到那人死後的可怖樣子,彩蝶就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奴跟往常一樣迎了大人進屋,然後就……,做到一半,大人忽然就喘不過氣了,臉也漲青了,沒一會兒就、就……”


    彩蝶泫然而下,哭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屋內其他人看著都有些於心不忍了,這小娘子定是被嚇得不輕。想那程大人已是耳順之年,卻不知節製,青天白日的還要做那事,馬上風死了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蕭鉞卻不為所動,不疾不徐道:“你忘記說重要的事情了吧?程大人的小廝可說了他們是在午前到的,程大人還與你一起用了膳,還說你一直不停地勸說程大人飲酒。你可是在那酒裏放了什麽?”


    彩蝶瑟瑟發著抖,含著淚水的眼裏滿是驚恐。


    蕭鉞一哂,語氣淡淡的:“你可別想要撒謊,這種事一查一個準兒!”


    “奴也不想的!”彩蝶哀嚎著,頹然地倒在了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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