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吃到了申時,宮人們撤下酒席,端上果茶後,大家都明白陛下這是準備要送客了。


    飲罷了果茶,眾人都識趣的行禮告退。內侍們立馬上前扶住喝得醉醺醺的皇室宗親們,送著他們出了門。


    恭王家這邊,卻上去了幾個小宮娥,按皇後娘娘的吩咐領著他們一大家子退到了旁邊的側殿。


    恭王有些猜不透帝後想跟他們說什麽,若是為了宗室事務,跟他一個人講就好了,何必拖家帶口的把他們一家子都留下來。


    不怪恭王這麽疑惑,因為他們這一家子,人真的不少。他如今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十五個孫子,八個還未出閣的孫女,十二個曾孫,七個曾孫女,甚至還有兩個在繈褓裏的玄孫。


    恭王府人多乃眾所周知的,上京城甚至還流傳著一句調侃——若你在街上撞到一個宗室,那麽他十有八九就是恭王家的。


    一家幾十號人把側殿圍了個嚴嚴實實,年紀小的孩子們坐不住,就算再怎麽被大人們拘束著,也總能找著機會打鬧。兩個奶娃娃也不知怎麽了,哭鬧得厲害。


    顧珩和姝音走進來時,也被眼前的場景驚住了。在宴上坐得分散,還感覺不出來恭王家的“人多勢眾”,如今聚集在一起,才知道這到底有多——壯觀。


    “叔公家真是人丁興旺啊!”顧珩不由得感歎了一句。


    他都懷疑恭王平時能叫出這些孫輩的名字嗎?會不會出了家門口都認不出來?


    聽著陛下這鬆快的語氣,恭王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樂嗬嗬的覷了一眼恭王妃道:“這都是老婆子的功勞。”


    恭王妃老臉一紅,嗔怪地瞪迴去,“在陛下麵前胡說什麽!”


    顧珩卻揚唇笑了,對著恭王讚同地點點頭:“叔公說得很對!”


    女子十月懷胎生子的艱辛他也是這幾年在姝音身上才慢慢明白了解的。相比於男子的輕鬆,女子實在是不容易!


    恭王捋著胡子有些得意,卻也沒忘記正事,緩了口氣後開口詢問:“不知陛下留下微臣一家有何事吩咐?


    總不能是找他討要生兒子的秘方吧?


    顧珩一頓,看向自己的皇後。姝音也有些茫然,立馬在恭王府那一大家子人中找到寧華,對她使了個眼色。


    寧華的臉上有些訕訕的,是她沒考慮清楚,不應該請寶兒把整個恭王府的人都留下來。


    “還望娘娘給臣女的子侄們安排一間屋子稍作歇息。”


    姝音自然應了。片刻後,烏泱泱的側殿就走了不少人,剩下的自然都是恭王家能說得上話的。


    恭王也有些反應過來了,不解地看向寧華。還沒等他問出什麽,寧華就上前幾步走到帝後麵前緩緩跪下了,然後從袖中取出一封信恭敬地遞了上去,快聲說道:“這是前些日子有人交給臣女的。臣女不敢相信,還請陛下給臣女一個答案。”


    顧珩眉心一擰,隱約意識到什麽,打開信封粗略地掃了掃。


    果然如他所想……


    可旁邊的姝音卻震驚地瞪圓了眼睛,及時捂住嘴才沒讓自己驚唿出聲。


    寧華竟然不是恭王家的孩子?怎麽可能?


    顧珩趕緊握住姝音的手安撫地揉了揉,又看向寧華,問:“你為何把信交給朕,而不直接問你如今的父母?”


    寧華頓了頓,如實迴道:“臣女以前問過,他們不肯告訴我。”


    恭王瞬間就明白她在說什麽了,立刻出聲嗬斥:“阿寧,你在胡鬧什麽!在家裏就算了,怎麽還鬧到陛下這裏來了?陛下日理萬機,哪有空管我們這些家長理短的事情?”


    “叔公莫急。”顧珩把信紙遞過去,淡定道:“你們先看完這封信再說。”


    恭王拿過信紙,身後隨即埋過來一群腦袋,都迅速地看了起來。


    “簡直胡說八道!”


    “顛倒黑白是非!”


    “這絕對是挑撥!”


    “阿寧把這信拿出來是對的!”


    ……


    恭王的五個兒子們義憤填膺地罵了起來。恭王妃因為不識字,看不懂信上寫了什麽,急得團團轉,好不容易拉著生性最平和的小兒子問起了情況。


    聽罷,恭王妃氣得頭頂都要冒煙了,憤憤地啐了一口,“臭不要臉的!慣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見著家人們都是這樣的反應,寧華的心裏著實輕鬆了不少,無比慶幸真相不是信裏所說的那樣。她走到恭王夫婦麵前跪了下來,磕了三個響頭,鄭重道:“爹!娘!我如今已長大成人,還請你們告訴我自己的身世。我的生父究竟是誰?”


    提到這個人,恭王妃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哀泣道:“我苦命的女兒,我苦命的女兒啊!”


    寧華知道這個“女兒”指的應該是她的生母顧嵋,讓她不解的是,生母是怎麽和厲家人扯在一起的。


    坐在上首的姝音也有同樣的疑惑,詢問地看向明顯知道內情的顧珩。顧珩朝著她微微頷首,隨後對著恭王家的人啟唇道:“既然已經有人想要用這事挑撥,叔公還是把當年事與寧華說清楚吧。”


    想到早逝的小女兒,恭王的眼圈紅了,雙手也忍不住哆嗦起來。恭王世子顧樟連忙走過來扶住父親,沉聲道:“阿寧,你先起來,我們慢慢說。”


    待一家人都團團坐了下來,顧樟才緩緩開口:“嵋娘出生的時候,我已經在開始說親了。她是爹娘年近三十才得的女兒,也是我們兄弟幾個最寶貝的小妹妹。”


    作為家裏唯一的姑娘,顧嵋自然是千嬌百寵著長大的。有父母寵著,有哥哥們護著,不知不覺間就把她養成了一副單純嬌憨的性子,看不懂人心的險惡……


    顧樟麵露悲戚,繼續說道:“先帝那時已經實際掌控著北境,想要與我們家結親的人很多。可顧家的勢力越大,就越受當時厲家朝廷的忌憚。隻先帝手握重兵,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硬的不行,他們就提出想與我們家結親,還說要選個公主嫁過來,先帝極為不屑的拒絕了,毫不客氣地掃了厲家的麵子。”


    聽到這裏,寧華已經能模糊地猜到些什麽,想到那封信上寫的,顫著聲音發問:“所以,我的生父真的是厲家人?”


    顧樟瞬間捏緊了拳頭,咬牙道:“對,你的生父就是前朝的平陽王厲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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