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坤寧宮,庚辛就把“岑琴”口中說的那封信呈了上來。


    姝音拿過信,確實在上麵看到了陸承輿的署名,字也是他的筆跡,應該是出自他的手。


    ……難道岑琴真的就是王柔?


    姝音並不這麽認為,又把信翻來覆去看了幾遍,試圖從中找出破綻。


    顧珩從浴間出來,就看到燭火搖曳中,她的皇後正對著前夫寫給別的女人的信出神。


    雖然知道姝兒並不惦記陸承輿,但他的心裏就是莫名有些不舒服,快步走過去裝作隨意地抽走信紙,問:“姝兒可覺得她說的是真話?”


    姝音抬眼看向他,俏皮地挑起一邊眉毛,反問:“二叔呢?可覺得她如實交代了?”


    兩人對視了一瞬,異口同聲道:“她在撒謊。”


    說完,都笑了起來。


    “二叔為什麽不信她?”姝音問。


    顧珩坐到榻上,從身後把她圈到了懷裏,才漫不經心地說:“她的口供太刻意了,編這麽個身份出來無非是想掩蓋厲雍還活著的事實。可是她大概不知道,這次下手的不隻她一個,厲雍還派了人去暗殺歸園二老。況且,我們早就知道厲雍還沒死。”


    姝音也是這麽想的,岑琴雖然極力在扮演高門貴女不可一世的模樣,但她身上並沒有那種與生俱來的優越感。就像王貞,在自己麵前表現得再謙卑,那種骨子裏瞧你不起的態度還是掩飾不住。


    再有就是,她的說法前後很矛盾:她因為不想給她看不起的新貴做妾而詐死,可是進宮當宮女就好很多嗎?難道地位不是更低了嗎?


    “周圍人都說她平時話雖不多,卻是一個很隨和的人。”姝音說起了宮裏人對岑琴的評價,分析道:“就王家人那自詡高人一等的德性,我覺得真實的王柔很難做到和底層出身的宮人和睦相處。”


    “還有嘛。”姝音指了指那封信,接著道:“她雖然能拿出這樣私密的信物,但她提到陸承輿的時候眼裏並沒有王貞那種說起愛慕之人時會有的光芒。她看上去可不像是會為了陸承輿做這種糊塗事的人!”


    顧珩就不愛從她嘴裏聽到陸承輿的名字,厭惡地看了一眼那封信,陡然看到兩個字,眉頭不由得皺了皺,問:“陸承輿以前是怎麽稱唿你的?”


    姝音心下雖有些奇怪,還是如實道:“他人前人後都叫我林氏。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顧珩滿意地揚起了唇,點了點那封信的抬頭,嗤道:“芍芍,真是肉麻。”


    姝音失笑,這個顯然就是王柔的小名,定了親的男女這樣稱唿也不算什麽。然而片刻後,她猛地想到了什麽,笑容霎時僵在唇邊。


    芍芍?芍藥?


    她記得上輩子,陸府的下人有一次把本應該送到陸承輿書房的信送到了她這裏。她一開始也沒有發現,還拿起來看了看,其中有一個信封上並沒有署名,隻畫了一朵盛開的芍藥。


    看到她神情陡然一變,顧珩眉心微動,狐疑道:“姝兒,怎麽了?”


    姝音忙把這件事說了出來,問:“你說,陸承輿會不會一直都知道她還活著?他們之間其實一直都有聯絡。”


    顧珩一頓,沉吟道:“也不是沒可能。”


    姝音有些激動,繼續推測:“岑琴不是真的王柔,卻能拿到陸承輿寫給王柔的信,這就表明岑琴和她至少是有關聯的。這個王柔,應該和王貞一樣,都是厲雍的人!”


    顧珩緩緩勾起唇,意味不明道:“所以,陸承輿和厲雍應該也有某種聯係。”


    姝音沒有猶豫地點點頭:“有可能!當初他就是一心想納王貞進府,他這麽做說不定就是秘密在為厲雍效力。”


    顧珩一哂,陸承輿可沒那個本事!自從四年前與姝音相遇後,他就派人密切地關注著陸承輿的一舉一動,確定他和厲雍沒有來往。


    不過,在那之前就不一定了……


    姝音勾住顧珩的脖子,杏眸裏閃爍著狡黠,提議:“二叔,我們不如趁這個機會詐一詐他?”


    顧珩直勾勾地看著她,問:“我們?你要見他?”


    姝音沉浸在能給陸承輿挖坑的興奮中,沒有注意到某人眼底莫名的醋意,迫不及待地說起了自己的計劃。


    看著她不停開開合合的紅唇,顧珩眼熱得厲害,當再次聽到陸承輿三個字時,他沒再忍耐,直接吻了上去,把她的話堵了迴去。


    姝音一驚,還沒來得及問什麽,就被某人攔腰抱了起來。顧珩吮著她的唇瓣,喃喃:“禮尚往來,這次換我服侍娘娘。”


    姝音:……


    一連又過了好多日,時間來到了九月,正是登高覽勝的好日子。


    顧珩打算在休沐日帶著姝音出宮遊玩,順便暗中把陸承輿抓來審問一番。姝音做了皇後,他反而不好在明麵上動陸承輿和陸家了,不然別人隻會認為他這是因為姝音而針對陸家。


    不過,若是能借此次的事情讓陸承輿“主動”辭官還鄉,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安哥兒還不滿兩個月,這個時候是不好帶出去的。顧珩和姝音就隻帶上了珠珠,一家三口先去寶台山登高賞菊,再到憬園住一夜,翌日再迴宮。


    姝音還是不放心把安哥兒一個人留在宮裏,便拜托了大長公主進宮照看他一晚。顧嵐沒有不應的,抱著小小的安哥兒就不肯撒手,心裏直歎氣——就自家逆子對親事推三阻四的態度,她這輩子說不定都抱不上孫子!


    隻有抱抱侄孫兒解解饞了……


    秋高氣爽的時節,外出遊玩的人很多。陸承輿也和國子監的同僚們一道外出遊賞賦詩,以暢秋誌。落日後,喝了不少茱萸酒的他登上自家馬車,一路晃晃悠悠地下山往城裏去。


    陸承輿有些昏昏欲睡,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在一陣劇烈的晃動後陡然停了下來。


    “青鬆!”陸承輿忍住胃裏的翻滾,不耐煩地喊了一聲。


    等了一下,外麵卻沒人迴答。


    陸承輿心裏一緊,正要下車查看,馬車又突然跑了起來。


    “青鬆!”他又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可外麵始終沒有人迴答他。


    陸承輿已然感覺到不對,大聲喊了幾聲救命之後,驀地感到一陣眩暈,整個人就暈了過去。再次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身上、臉上都濕濕嗒嗒的,仿佛剛被人潑了一盆水。他揉了揉眼睛,下意識地朝光亮的地方望過去。


    朦朧的燈火下,一個女子的倩影慢慢變得清晰起來。


    陸承輿怔了怔,情不自禁地開口:“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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