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前一天,禮部尚書孟堯親自奏請祭祀。


    顧珩準,閱祝版,至皇穹宇上香,到圜丘壇看神位,去神庫視籩豆、神廚視牲,然後繼續迴到齋宮齋戒。


    祀日前夜,正當太常寺卿率部下安排好神牌位、供器、祭品時,暗衛首領庚辛卻漏夜前來與顧珩稟報了他們的最新發現。


    齋宮內焚著香,輕煙嫋嫋。顧珩穿著一件素白的寬袖大袍,端坐在蒲團上,清冷的眉眼平靜無波,宛如神隻一般。


    庚辛後背一涼,立刻下跪認錯:“屬下辦事不力,追查到做手腳的太常寺小吏張平,卻在捉拿他時疏忽大意,讓他咬破了牙齒裏的毒藥。”


    顧珩翻看著手裏祭祀要用的祝文淡淡嗯了一聲,似乎並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庚辛心裏越發有些沒底,把小吏的身世經曆說了一遍,斟酌道:“他在前朝時就一直在太常寺管理祭祀器具,這麽多年辦事認真負責,也從沒做過出格的事情,所以一直也沒人注意到他的不妥。”


    顧珩了然,這樣的衙門差役,上層的變動對他們影響不大,能潛伏隱藏這麽久顯然是極謹慎小心的。今次若不是姝兒的提醒,他肯定也注意不到這樣的小人物。


    “神牌的事情有查清楚嗎?”他問。


    庚辛立刻迴道:“查清楚了。張平每日都用浸泡過肉汁的帕子擦拭神牌,並打算在神牌附近的香爐裏加入能吸引猛禽的草藥。不過想讓鳥精準的碰倒神位,肯定還要經過一番訓練。屬下已命人時刻注意圜丘周邊的情況,絕不會讓任何鳥飛進去搗亂。”


    顧珩略微頷首,不甚在意地擺擺手,“去吧。”


    他緩緩勾了勾唇,厲雍如今的手段還真是退步得厲害……


    顧珩這夜幾乎沒有時間睡覺,三更時,就要開始做各種準備。日出前七刻,時辰一到,齋宮鳴太和鍾,顧珩隨即起駕出發。


    祭祀隊伍以銀甲鐵馬的騎兵為前導,後麵跟著七頭披著華美錦緞的大象,象背上安置鎏金的蓮花寶座,象頭裝飾著金絲、金轡,騎象人也是靚妝錦服,遠遠望去有如神仙乘象下凡。


    其後又有眾多勇士背斧扛盾、帶劍持棒,身著青、皂、紅、赭諸色服飾,護衛聖駕及公卿百官前往祭天。


    聖駕從左門進入圜丘壇,鍾聲止,鼓樂聲起,大典正式開始。顧珩身著青袞龍服,頭戴綴有二十四旒的平天寶冠,足踏朱鞋,緩緩登上祭壇,逐一完成迎帝神、奠玉帛、進俎、行初獻禮、行亞獻禮、行終獻禮、撤饌、送帝神、望燎九大繁縟的儀式。


    過程相當冗長,顧珩幾乎在每個環節都要對著諸神行三跪九拜禮,祭天結束時都已經快到晌午了。好在麻煩是麻煩了點,整個儀式進行得很是順利,並無任何異事發生。


    隻是如今天氣嚴寒,壇下的百官又隻能幹站著,身子弱點的到最後都快站不穩了,臉色嘴唇都泛著青色。


    姝音早考慮到這點。大典結束後,當眾人走出圜丘,正式完成這次祭祀,就有宮人們端來還冒著熱氣的羊肉湯為大家取暖。冬日裏,一碗熱氣騰騰的羊肉湯下肚,身子一下子就暖了起來。


    眾人一邊大口大口地喝湯,一邊不住地誇讚他們的皇後娘娘。


    這宮裏有了女主人當家就是不一樣!


    顧珩坐上車輦後也得到了一碗羊肉湯。錢三滿臉堆笑,解釋了一句:“這是今晨娘娘親自為陛下熬煮的。”


    顧珩一愣,立刻端起來喝了一口,濃鬱的肉香溢滿唇齒,心間也瞬間被暖流緊緊裹住。顧珩眉眼一彎,幽深的眸子裏滿是璀璨的笑意。


    有妻掛念的感覺真好!


    與此同時,姝音正在坤寧宮招待官眷們。冬至大如年,宮裏自然也要承應節慶、宴請群臣。加上今年又是三年一次的考核,很多地方官都帶著家眷迴京述職。


    是以,坤寧宮這日的來人就更是絡繹不絕。


    顧家人早早就進宮來了,不知是不是受了“永安帝注定無子”流言的影響,很多人都帶了家裏還年幼的男嗣來給姝音請安,似乎想為那還有些“縹緲”的皇嗣鋪點路。


    姝音有些好笑,但還是態度溫和地與她們寒暄起來。


    誠王家自覺是宗室裏麵最有資格過繼嗣子給永安帝的,誰叫他們家王爺是陛下的親叔叔呐!關係可比這些不知拐了多少道彎的親戚近多了!


    誠王妃和世子妃於昭都隱隱帶著得意,仿佛皇嗣的事情已經板上釘釘了。


    姝音懶得搭理她們,正帶著珠珠畫九九消寒圖。殿內卻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笑聲,隻見於昭摸了摸小腹,嬌羞道:“我這應該是又有了。”


    她說話的聲音不小,殿內眾人都聽到了,麵上都有些尷尬。誰不知道誠王世子妃就比皇後早半年嫁人,不僅生了一胎,如今又懷上了,她如此這樣說倒像是專門給皇後難堪似的。


    姝音並不在意,連一個眼神都不想給於昭。剛好又有官眷來拜見,姝音便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女子身上。


    看著很有些眼生,應該是地方上官員的親眷。


    果然下一瞬,就聽到這女子自報家門——四川按察使陶軒之妻,夏氏。


    姝音見她約莫三十上下的年紀,長相很是清秀,淡掃蛾眉眼含笑,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溫婉的柔媚。


    行禮問安後,夏氏靦腆一笑,細聲道:“臣婦當年嫁人也是一年之後才懷有身孕的,如今已是四個孩子的母親了,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好事多磨吧。”


    姝音明白她的好意,朝著她莞爾一笑,點了點頭。


    夏氏同樣迴以一笑,也不多套近乎,與周邊的顧家人行了禮後就很有分寸的告退了。


    姝音從她身上收迴視線,驀地察覺到坐在身旁的大長公主顧嵐神情森然,眉眼都帶著火氣,有些奇怪,輕聲詢問:“姑母,怎麽了?”


    顧嵐搖搖頭,淡聲道:“無事,就是看到故人了。”


    姝音還想問點什麽,袖子卻突然被扯了扯,迴過頭,發現寧華對她使了個眼色。姝音不動聲色地靠了過去,就聽到寧華小聲說道:“剛剛那人就是和鉞哥兒定過親的夏家二姑娘,夏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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