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眨眼間就到了。


    臨近幾日的時候,侯府裏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開交,一遍遍地反複確認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妥當了,唯恐出了什麽岔子讓皇後娘娘丟臉。宮裏也派了很多人過來協助支應,事情雖然多,但大家都知道自己該做什麽,忙中有序。


    對於在哪裏出嫁這件事,姝音其實早有打算,雖然阿公說過不介意她迴思恩伯府發嫁,但她不想那麽做。


    她就要從侯府出嫁。


    徐大標心有顧慮,勸道:“寶兒,你的心意阿公都知道。隻是外人不清楚我們家的情況,隻會覺得你這樣做不合禮數。你是要做皇後的,阿公不想你身上有汙點。”


    姝音莞爾一笑:“阿公放心,陛下早有準備,保管大家不會非議什麽。”


    那之後,思恩伯府如今的當家人林繼宗就委托自己的妻子薛氏向大眾公布了自家爹寫的一封親筆信——信裏詳細地陳述了勇毅侯府對林家的各種恩情,也表達了自己對徐侯爺的感謝和崇敬,最後再厚顏拜托他代替自己為女兒送嫁!


    眾人一聽,原來這是思恩伯自己強烈要求的!


    想想也很符合他淡泊明誌的性格!思恩伯能在人生最輝煌的時候急流勇退迴鄉守孝,肯定是不在乎這些虛禮的!


    總之,皇上和禮部的人都沒意見,其他人也沒什麽好反對的。


    而這事經過後世的各種宣揚,皇後娘娘在外家出嫁的故事還成為了永安朝的一段美談……


    如此,姝音就名正言順地在侯府待嫁了。


    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的時候,她這個當事人反而輕鬆得很,該吃吃,該睡睡,越到近前心裏反而沒那麽緊張了。


    所有的事情二叔都安排妥當了,她隻需要無所顧慮地走向他就是……


    因為明兒就是正日子了,珠珠今夜就要先被送到大長公主府去,等這兩日忙過了再由顧嵐親自送迴宮裏。


    珠珠如今又長大了一些,已經模模糊糊知道新娘子是什麽意思了。雖然還是不想離開娘親,但也不像之前那樣鬧別扭了,乖乖的由姑祖母牽著,含著眼淚對著娘親依依惜別。


    姝音的眼圈也紅了,心裏很是放心不下,把跟在女兒身邊的佟嬤嬤、乳母和幾個下人都囑咐了一遍,最後才在顧嵐的溫聲保證下不舍的送走了珠珠。


    珠珠一走,姝音就被徐珍娘趕去了床上,“明兒要忙一天的,趕緊休息了!”


    就這段日子宮裏人跟他們講解的大婚流程來看,皇帝娶親可比普通人繁瑣多了,新娘子也更折騰!


    姝音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結果剛躺下沒多久,紛亂的思緒就散了,沉沉地睡了過去。感覺隻過了一瞬,她就被阿娘叫起來梳洗打扮了。


    姝音覺得自己像個扯線木偶一樣,被女官們擺弄來擺弄去,梳頭、上妝、穿衣全不用自己動手。隻那褘衣和鳳冠可比國夫人的規製複雜多了,全套禮服上身後,姝音幾乎都不敢亂動了,在侍女的攙扶下才勉強走動起來。


    特別是頭上那頂沉重的九龍九鳳冠,壓得她脖子都快斷了。


    好在女官們是算好時間的,穿戴好沒多久,奉迎的人就來了。


    顧珩起得比姝音還早,身著帝王袞冕,駕臨正殿,在五品以上文武百官的見證下,下旨派遣正使、副使、內侍的宮中禮儀官員帶著浩蕩的儀仗隊,前往侯府迎娶皇後。


    接下來就是一連串繁複的封後禮儀,聖旨宣讀後,姝音鄭重地接過冊寶,然後在尚儀的讚導下升入寶座,坐北麵南,第一次以皇後的身份,接受內官們的稽拜。


    拜別家人後,姝音便登上鳳輿,出了侯府大門。想到剛剛離家時,阿公、阿娘、阿爹都忍不住掉了眼淚,姝音也有些想哭,可她又怕弄髒了妝麵,隻能生生忍著,憋得嗓子都疼了。


    彩輿隊伍浩浩蕩蕩,一路從中門進入皇宮,文武百官俱都一身朝服,侍立於承天門外,恭敬地立班迎候。


    顧珩早在姝音進宮後便走出了殿外,迎著風靜靜地立在玉階上,等著她的到來。


    百官們都垂手斂目,但還是用餘光瞥到了他們的陛下猶如望妻石一般,甚至在皇後下輦後,他還迫不及待地走下玉階親自迎了她進殿。


    嘖嘖,這也太寵了吧!他們絲毫不懷疑,若是可以,皇上早就自己去侯府迎親了!


    然後又是一連串繁複的禮儀,姝音蒙著蓋頭隻看得見自己的腳尖,穿得又很不方便移動,好在有顧珩牽著她,領著她一步步完成所有的儀式。


    最後,禮成!


    隨著鍾鼓齊鳴的的樂聲,百官齊齊跪於殿外,稽首叩拜帝後。接受完朝賀,帝後便同乘車輦,緩緩駛進內廷,入主中宮坤寧宮。


    坤寧宮曆來便是中宮的居所,小祝氏之前做皇後的時候也在這裏住過,顧珩一早便命人把這裏大改了一番,除了沒拆房梁,哪哪兒都不一樣了,一點也沒有前人住過的痕跡。


    到了這裏,接下來的儀式便和普通人娶親差不多了,顧珩怕累著姝音,並沒有允許顧氏女眷進入新房,雖然也沒人敢鬧皇後,但能少一事便少一事。


    他自己也隻是出去敷衍地應付了一下宗室就迴了來,見著姝音乖巧地坐在大紅的喜床上,心口便燙了起來。


    “其他人都出去。”顧珩沉聲吩咐。


    之後的那些禮儀他都熟記於心,不需要旁人在場。


    女官們互相對視一眼,猶豫了一下,便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顧珩拿起桌案上的玉如意,緩緩地挑開了姝音的蓋頭。兩人滿打滿算不過月餘未見,卻在四目相對的那一刻有種久別重逢的百感交集。


    “姝兒,我好想你。”顧珩情不自禁地開口。


    姝音抿著唇笑起來,含羞的杏眸略略嗔了他一眼,催促:“快點走完儀式,我的脖子要撐不住了。”


    顧珩一愣,趕緊為她取下頭上沉重的鳳冠,並伸手揉了揉她纖細白嫩的脖頸,“還疼嗎?”


    姝音覺得他手心燙得厲害,不適地掙了掙,心尖卻不由地顫了一下,“不疼了。”


    聲音裏的嬌怯聽得人心裏怪癢的。


    顧珩不再耽擱,立馬端起女官們早就準備好的酒杯與姝音共飲合巹酒。然後,他又從自己身上摸出來一把小剪刀,在姝音驚訝的目光下剪取了兩人的一綹頭發綰在一起。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他道。


    姝音的眼裏隱隱閃著淚光,緊緊握住他的手。


    不是第一次成婚也沒關係啊,他們同樣可以白首偕老,永結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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