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宴擺在升平樓。


    經過晌午那一出,眾人再看見元貞公主跟在秦國夫人身邊時已經沒那麽大驚小怪了。宮娥們甚至還貼心的在秦國夫人的坐席旁又加了一個小小的席位。


    當然,顧珩來的時候,還是先到姝音這裏走了個過場,演了個想接迴女兒的戲碼。珠珠雖然有點想爹,但還是拒絕了他。


    明明隻是裝樣子,顧珩的心裏卻隱隱有些泛酸。


    他意興闌珊地坐在自己的禦座上,看著那邊親親熱熱的母女倆,越發有種被妻女拋下的感覺。


    顧珩一眼又一眼地往秦國夫人那邊瞧望,完全不加掩飾的眼神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再次清晰地感受到了聖意。


    如今大概隻有瞎子看不出來陛下是什麽意思。


    徐大標和魏庚今兒也感受到了不同,席間來找他們敬酒、套近乎的人比往常更多,平時有不和的人更是湊都不敢往他們跟前湊。


    徐大標鬱悶地喝了口酒,以後連鬥嘴的人都沒有了!


    皇帝過壽,大臣們結伴著一撥撥來敬酒,顧珩也著實喝了不少,他心裏其實已有些煩了,隻想早些迴去和姝音、女兒待在一起。


    好不容易等到散宴了,顧珩快步走到姝音身邊,意味深長地說道:“多謝夫人照顧小女,朕這便帶她迴去了。”


    錢三立馬在一旁提醒:“陛下,等下還有煙火會。”


    顧珩狀似隨意地點點頭,“既如此,夫人就隨著朕一道吧。”


    於是,眾人便看到,漫天煙火綻放之際,在升平樓的最高處,他們陛下的身邊站著的不是哪宮的娘娘,而是秦國夫人,而她的懷裏還抱著陛下唯一的孩子,宛如一家人那般……


    顧珩倒是想把姝音留在宮裏再住一晚,可她如今的一舉一動都被眾人留意著,並不好掩人耳目行事。無法,顧珩隻好派人送她迴了勇毅侯府的馬車,讓她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出宮。


    珠珠也想隨著娘親迴家,爹爹家雖然好玩,但她舍不得娘。


    姝音抱著她哄了好久,才勉強讓女兒同意在爹爹家住一晚。於是,眾人又看到,元貞公主在陛下的懷裏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對著剛認識一日的秦國夫人依依不舍的畫麵。


    得!人家把父女倆都搞定了,她不進宮誰進宮?


    眾人搖頭感歎,羨慕不來啊!


    顧珩抱著哭得一抽一抽的女兒,心疼地為她擦了擦濕漉漉的小臉蛋,溫聲哄道:“珠珠別傷心,爹爹過會兒就帶你去找娘。”


    迴到侯府,時間已是不早,再加上這一日的忙碌,姝音梳洗完就準備睡了。剛躺下沒多久,迷迷糊糊之間,便聽見有人在喊娘。


    這聲音,好像是珠珠?


    下一瞬,一個軟乎乎的小團子就撲到了她的身上,“娘親!”


    姝音又驚又喜,趕緊把女兒抱住,詢問:“你怎麽迴來了?”


    “是我帶她迴來的。”顧珩一臉求表揚地站在那裏。


    然而皇帝陛下卻沒有等來想象中稱讚,隻等來了一個含嗔帶怒的白眼。姝音仿佛沒有聽見他在說什麽,見女兒應是梳洗過了,便把她平放在床上哄了起來。


    珠珠起了個大早,又痛痛快快玩了一整日,眨眼間便酣睡了過去,嘴角還掛著滿足的笑意。


    姝音摸著女兒滑嫩的小臉蛋,心裏一片安然。


    被無視了,顧珩也不尷尬,無比自然地脫鞋上榻,厚臉皮地擠到姝音身後,伸手攬著她。


    姝音輕哼一聲,揮開他的手,冷冷道:“你還是快些走吧,免得阿公過會兒又來趕人!”


    “放心。”顧珩霸道地把人圈在懷裏,“我來之前派人去查看過了,外祖父今兒喝多了酒,迴府就睡下了。”


    “外祖父?”姝音轉過頭,一臉揶揄地看向他。


    顧珩沒覺得這有什麽不妥,理所當然道:“我跟著姝兒一起叫。”


    姝音沒好氣地睨他一眼,又轉過臉背對著他。


    “生氣了?”顧珩貼在她耳邊發問。


    姝音身體一僵,半晌沒有動。


    其實她早就決定不吃這種陳年舊醋的!“不要再去糾結那些改變不了的事”也是她自己說出口的。可有決心是一迴事,怎麽想、怎麽做又是另一迴事。


    她控製不住自己的心。


    顧珩在她耳畔吻了吻,歉意道:“今兒發生的事我聽說了。姝兒不用擔心,文遠伯府的人我已經敲打過了,他們以後不敢再來騷擾你和珠珠了。”


    姝音悶悶地嗯了一聲,依然沒有動。


    顧珩頓了頓,把她抱過來麵向自己,輕輕抬起他的下巴,坦然道:“姝兒有什麽想知道的,隻管問我就是,別悶在心裏。”


    姝音臉一熱,想否認吧,自己好像又把不悅表現得挺明顯的,何必死鴨子嘴硬說那些口是心非的話?


    有些事問出來總比耿耿於懷要好!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她再拿他出氣就好了!


    想通了,她便也不糾結了,大大方方問道:“聽說你和秦王妃青梅竹馬,感情深厚,這麽多年孑然一身都是因為思念愛妻?”


    顧珩哭笑不得,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傳言,難道他登基以來的某些安排還不足以表明他的態度嗎?


    “不是。”他堅定地答道。


    姝音咬著唇,又問:“有人說我長得像她?”


    顧珩微愣,目光落在姝音臉上繞了繞。


    姝音追問:“真的很像?”


    顧珩搖搖頭,如實道:“我不太記得她長什麽樣了。”


    說他與楊幼寒是青梅竹馬,其實有些言過其實,他們最多隻能算是從小就認識。而且男女有別,他哪會跟女孩兒在一塊玩兒。後來,再長大一些,更是連麵都不會見。


    就算是婚後,他和楊幼寒也沒有多少接觸。他對她的長相實在是很模糊,印象裏,她總是一副鬱鬱寡歡的樣子,每次見到自己似乎都很害怕,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一樣。


    顧珩把這些過往都毫無保留地說了出來。


    姝音聽得目瞪口呆,這和傳言也相差太多了吧?


    “怎麽,不信?”顧珩問。


    姝音當然是信的,隻是沒想到會是這樣,無不感慨道:“那我們的親事還都挺坎坷的。”


    顧珩無所謂地笑了,“我很慶幸那些坎坷,不然我們也遇不到。”


    姝音哼了哼,卻怎麽也壓不下嘴角的那抹笑意和心底泛起的絲絲甜意。


    “小醋壇子。”顧珩繾綣地呢喃了一句,驀地又想到了什麽,“問完了?那輪到我了。”


    姝音困惑地眨了眨眼。


    顧珩幽幽開口:“之前,我曾在陸承輿身上見過一個竹報平安的荷包,看著像是姝兒做的。”


    姝音的額角抽了抽,這種舊賬就不用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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