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天,姝音就吩咐阿良先去探查周邊村落的情況。


    對於這場災害,她知道的並不多。具體是哪一日,哪個村子受了災她都不知道。不過照著現下的雨勢,離那一日應該也不遠了。


    她一個內宅婦人,當然不能明著去尋消問息。好在呦呦計劃拓展新的生意,準備在城外開一個專門的養殖作坊,她剛好可以利用這個借口讓阿良帶著人去各個村子看地,順便打探情況。


    兩日後,阿良就把打探到的情況報了上來。上京城外這麽多村子裏,最有可能因為連日暴雨而受災的就是寶台山南麓山腳下的石塘村。


    雲迴寺和姝音的憬園都在寶台山的北麓,還屬於京郊的範圍。而南麓的幾個村子因為越了幾個山頭,就屬於惠縣管轄。


    阿良拿著一張簡單畫著山脈走勢的地圖說道:“寶台山腳的石塘村剛好在峽穀中間,地勢低窪,往些年雨水多的時候,經常被淹,隻是——”


    姝音看他有些欲言又止,不解問:“隻是什麽?”


    阿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惠縣縣令去歲命人在上遊修築了堤堰,又開鑿水口疏導分流。是以,今年石塘村沒有再出現水淹的情況。”


    姝音凝眉思考起來,照這樣說石塘村出現洪澇的可能性就比較低了,沒有洪澇也就不會有後續的疾疫。


    難道真正遭災的地方不在這兒?


    姝音有些懊惱,要是前世多知道一些情況就好了。


    “其它地方就真的沒有遭受洪澇的危害嗎?”她問。


    阿良搖頭,如實道:“其它的村子都不在山腳下,離大的水流也遠。小的還跟當地村民打聽過了,除了石塘村,其它地方以前都沒有被水淹過。”


    “不過,今年雨水這麽多,說不定有什麽意外也不一定。”他不放心地補充了一句。


    姝音沉吟,有了決定:“重點還是看著石塘村,其它的地方也派人盯著些,一旦發現不妥立刻迴報!”


    雖不知自家姑娘為什麽要管這種閑事,阿良還是幹脆應下。


    阿滿在一旁聽了全程,突然開口道:“廚房黃嬸子的家就在石塘村,姑娘想打聽什麽不如問問她?”


    姝音頷首,多了解一點總沒有壞處。


    須臾,黃嬸子就被帶了上來,手腳局促地跟姝音行禮。


    姝音抬眼看過去,愣了一下,隻見她麵上頗有些風霜,頭發也已經花白,看著應該比實際年紀大上許多。隻她的五官,卻讓姝音莫名有些熟悉。


    “嬸子家所在的石塘村,往年可經常發生洪澇?”她語氣隨意地問道。


    黃嬸子連忙點頭,雙手快速地比劃起來。


    姝音正有些詫異,阿滿馬上解釋:“黃嬸子不會說話,我已經派人去找她兒子阿牛了,應該馬上就到。”


    沒等片刻,阿牛就來了。他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黑黝黝的臉上滿是焦急。剛進門,就把黃嬸子護在身後,撲通一聲跪下了,“求夫人恕罪!”


    姝音略想了想,知道他大概是誤會母親在主家闖了什麽禍,自己是叫他來問罪的。她埋怨地看了一眼阿滿,怎麽也不和人把話說清楚些?


    阿滿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趕緊把阿牛扶起來,寬慰道:“哥兒別急,我們姑娘隻是想跟你們打聽一些石塘村的情況。”


    阿牛大大鬆了口氣,咧嘴笑起來,露出一口大白牙,“我從小就是在石塘村長大的,夫人想要問什麽,小的都知道!”


    姝音也不轉彎抹角,直接問道:“聽說因為去歲修了堤壩,你們村都沒有再被水淹了?”


    阿牛一聽是問這個,眼睛都亮了,“就是呐!縣尊大人真的太好了,給我們修了堤,自那以後下了好幾場大雨了,村子裏一點也沒有被淹到!往常每年都會積水的,家裏養的雞鴨小豬、種的莊稼都會受到影響,可虧大了!”


    姝音蹙了下眉,心道莫不是真的找錯了地方?


    阿牛不知眼前這位夫人問他這些做什麽,但他娘在這裏做工也快一年了,主家對她非常好,工錢大方事也不多,要是他也能在這裏找一份差事做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多攢點錢給阿娘治病!


    姝音注意他有些糾結的小表情,溫和地笑了笑,“有什麽但說無妨。”


    阿牛略不好意思,洪聲道:“夫人,小的今年十一,力氣大會幹活吃得不多,不知能不能留在這裏打個雜?”


    姝音揚了揚眉,“你都會做些什麽?”


    阿牛立馬道:“小的會的可多了,擔水、劈柴、耕地、下河摸魚、上山套兔子,夫人隻管使喚小的就是。”


    姝音被他逗笑了,見他頗為機靈對母親又很維護孝順,遂點了點頭,“行!那你就留在憬園做事吧,我讓人給你收拾屋子,你就和你母親一道住在這裏。”


    雖然不確定,但石塘村那邊還是有洪澇的風險,她不能讓這個少年就這麽迴去。


    阿牛高興壞了,小黑臉上都泛著些激動的紅暈。


    姝音安排他跟在阿良手底下做事。阿牛是村子裏的人,本就熟悉各種情況,行事方便了很多。


    又過了兩日,這天就像漏了一個口子似的,日夜下雨,一刻也不停。


    姝音心裏的不安更甚,隻她手上如今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山洪會來,更糟糕的是她也不知道到底何時會來!


    她就像守著一個隨時可能會炸開的火藥,明知有危險卻不知該如何阻止。


    阿滿見她近日很是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靠近她的耳邊小聲建議:“不如找那位幫忙吧?他是皇上,不管姑娘要做什麽都簡單得很!”


    姝音一臉驚訝地看著她。這丫頭自從知道二叔的真正身份後,可是惶恐了好一陣,每次二叔來她都自覺避得遠遠的,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會像戲文裏說的那樣被拖出去砍頭。


    阿滿難為情呐呐解釋:“我、我雖然怕他,也不想看到姑娘寢食難安。”


    姝音莞爾一笑,卻淡然地搖了搖頭。她要做的事不管有多奇怪,阿良和阿滿都不會多問什麽,隻會默默執行她的命令。


    可二叔那裏就不一樣了,她不可能無緣無故告訴他京郊會發生洪澇,就算二叔不問原因,她也不想露出任何破綻。


    重生這樣匪夷所思的事,隻怕說出來都沒人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並不準備告訴任何人。


    姝音閉上雙眸,靜靜地沉思起來。


    須臾,她猛地睜開眼,心裏有了計較,吩咐:“讓阿良和阿牛來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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