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毅侯府,鹿夢院。


    姝音正皺著小臉喝藥。宋阿姥給的那些調養藥粉,可真是苦。


    待她終於喝完,阿滿立馬捧上了一小碗五顏六色的糖果,獻寶似的說道:“今兒方娘子剛送來的,玉盤齋的新品,據說可受歡迎了!”


    姝音選了一顆放進嘴裏,品了品,居然有醇香的荔枝味道。


    可比飴糖好吃多了!


    “你也吃!”姝音拿起一顆塞到阿滿嘴裏。


    阿滿咂咂嘴,眼睛亮起來,驚訝道:“這糖怎麽有股葡萄味兒?太好吃了!”


    口裏的苦味漸漸淡了,姝音才靜下心來問正事:“派去的人找到王貞娘了嗎?”


    阿滿謹慎地關上房門,才小聲迴道:“阿良在在翡翠樓外蹲了好幾天,終於看到她的人了。”


    那天在翡翠樓看到的人果然是她。


    姝音點點頭,叮囑道:“讓他遠遠盯著就行,發現了異樣就迴來稟我,不要輕舉妄動。”


    阿滿正色答應:“是。我會提醒阿良。”


    王貞娘既然有本事能派人到寧華的別院給她下套,又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給她下毒,證明此人背後的勢力可不簡單。


    阿滿看了一眼天色,走到姝音身後,打算為她拆了發髻,剛取下頂簪,就被姝音阻止了,“先別散,睡前我自己弄就好。”


    阿滿詫異,“這麽晚了,姑娘還要出門?”


    姝音的眼神閃爍了一下,敷衍道:“不是,就是散了頭發做起事來怪不方便的。”


    她是打算等大家都睡下了,去演武場那邊轉轉的。不知為什麽,她心裏總覺得今日應該能在那裏見到他……


    很奇怪的感覺,她也說不清楚。


    “寶兒,你睡了嗎?”徐珍娘的聲音突然在門外響起。


    “還沒呢!”


    姝音一邊應聲一邊給阿滿使眼色,讓她去把香爐點上。


    可不能讓阿娘聞到藥味了。


    “娘,這麽晚了,有什麽事嗎?”姝音開了門,把徐珍娘迎了進來。


    徐珍娘嗔她一眼,“怎麽?沒有事就不能來找你?”


    姝音趕緊挽著她娘的胳膊,撒嬌:“娘什麽時候來找我都行,我最喜歡娘了。”


    徐珍娘輕柔地摸摸她的頭,“我想著明日就要迴肅州了,今兒想和我的寶兒一起睡。”


    姝音心裏暖暖的,直接拉著娘上了榻。


    心裏那點莫名其妙的錯覺早被她拋到了腦後。


    徐珍娘三兩下散了她的頭發,拿著梳子給她順發,“我家寶兒的頭發真好,又黑又亮。”


    姝音像被順毛的小貓一眼,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她心下轉了轉,決定探一探阿娘的口風:“娘,你覺得魏舅舅怎麽樣?”


    徐珍娘手下一頓,若無其事問道:“你舅舅怎麽了?”


    姝音調皮地眨眨眼,眉眼彎彎,“娘,我聽阿公說了,魏舅舅是你的童養夫。”


    徐珍娘平靜的神色瞬間裂開,沒想到阿爹居然把這種陳年舊事告訴了寶兒。


    “這種話以後不要再說了。”徐珍娘略有些嚴肅地說道:“你舅舅現在可是有官位的人,這事要是傳出去了可是會被人看不起的!”


    她小時候不懂事,到處嚷嚷他是自己的童養夫,就已經讓他受了很多白眼和欺負。


    徐珍娘緩了語氣,“你舅舅是靠自己的本事走到今天的,他以後會娶妻生子,傳承魏家的香火。”


    “娘?”姝音覺得她的情緒有些低沉。


    徐珍娘笑了一下,點點她的鼻子,“這樣的玩笑話以後不要當著你舅舅的麵前說,會讓他難堪的。”


    姝音還想問點什麽,徐珍娘突然從袖子裏抽出一條藕荷色的絛子,柔聲道:“想著你掛玉佩的絛子應該也舊了,我就給你重新做了。把玉佩拿出來,娘給你換上。”


    姝音整個愣住。


    娘說的玉佩,是她出生時,阿公花了整個月的俸祿買的,不僅親手刻上了寶兒二字,還專門送去肅州城外的佛寺開過光,保佑她平安長大。


    隻是,她已經有八、九年沒見過玉佩了。


    也不知,是什麽時候在哪裏弄丟了……


    --


    深夜的涼亭裏,顧珩正自斟自飲,顯得有些落寞。


    白色的大鳥在圓桌子悠然地走來走去,時不時地從盤子裏啄一口花生米吃。


    錢三暗暗白了這牲畜一眼,小聲提議:“陛下,要不還是給林娘子傳封信吧?”


    一直這麽等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顧珩拿起酒壺,又把杯裏滿上,仰頭一飲而盡,淡聲拒絕:“不必。”


    這個時辰,姝音說不定早已睡下。她剛剛遭了那麽大的罪,應該好好休息的。


    錢三可愁死了,以他們家陛下這速度,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抱得美人歸。他剛想大著膽子勸解兩句,不遠處就傳來一陣輕柔的腳步聲。


    錢三雙眼放光,興奮道:“林娘子來了!奴婢去迎一迎。”


    顧珩微微皺了眉心,這腳步聲可不像姝音。


    果然,跟在錢三身後過來的不是她。


    “表哥。”


    祝妙輕移蓮步,走到顧珩麵前屈膝行禮。低頭時,露出一截玉白的脖頸。


    顧珩並不看她,問:“顧瓊讓你來的?”


    他的聲音平靜冷漠,不帶半點感情,每個字都像從冰塊中滑過,讓人不寒而栗。


    祝妙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他怎麽知道的?表姐透露給她皇上的行蹤,隻是想讓自己為她求情罷了。可她們承恩公府本就自身難保,哪裏幫得了她?


    她隻想到這裏裝作偶遇,讓皇上注意到自己。


    祝妙咚的一聲跪下,誠惶誠恐道:“陛下息怒,表姐也隻是一時情急,不想被送去家廟才會出此下策。”


    顧珩冷笑,看來顧瓊在宮裏的暗線還真不少。


    “你想如何?”他問的很直接。


    祝妙沉吟片刻,也不想再兜圈子,膝行著往前走了幾步,伸出手攥住顧珩的衣角,怯生生道:“姑母的忌日快到了,妙兒想留在京裏為表哥分憂。”


    顧珩輕嗤,語氣淡淡,“以前怎麽沒見你對這個姑母這麽上心?”


    祝妙被嚇得鬆了手,立刻趴伏在地上不敢再說話。


    “你的另一個姑母還活著,不想去看望她嗎?”


    顧珩的語氣充滿了嘲弄。


    祝妙的身體顫抖得像枯葉在風中搖擺,心裏的每一寸都占滿了恐懼。


    “你如此孝順,朕就送你去陪她吧。”


    “表哥!”祝妙淚流滿麵地抬起頭,楚楚可憐道:“表哥,看著大姑母的份上,不要這麽對妙兒!妙兒年幼,家裏的事都不歸我做主。”


    “父親糊塗才釀成大錯。妙兒願留在您身邊,當牛做馬服侍您。”


    顧珩不耐煩聽這些,睨了錢三一眼。


    錢三會意,立馬叫了兩個小太監來把祝妙拖下去。


    祝妙可不想錯過這樣的好機會,大聲叫起來,“表哥!表哥!我能幫忙,我能讓罪人祝氏開口!讓她說出當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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