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喜氣洋洋地迴到宮裏,邁著輕快的小碎步在長長的走廊裏疾走著。


    得趕緊把勇毅侯府大獲全勝的好消息告訴皇上!


    “皇上,奴婢迴來了!”


    顧珩隨意地掃了他一眼,漫不經心地放下自己卷起的袖子。


    錢三見狀,趕緊上前服侍,一邊和身旁的孫太醫打招唿。他都差點忘了今天是皇上請平安脈的日子。


    “聖上的身子還好吧?”


    孫太醫滿麵堆笑,輕聲道:“聖上脈和弦穩,節奏舒暢,不漲不滑,就連之前的鬱鬱之氣也消減了不少,甚好、甚好!”


    錢三早也察覺到了,自從遇到那位後,聖上這心情確實好了很多。


    整個人好像又有了活氣似的……


    顧珩撚了撚指腹,想到那日觸到的冰冷柔荑,緩聲開口問道:“有孕之人是不是常常會感到手腳冰涼?”


    孫太醫聞言頓住,腦袋瓜迅速轉了起來。


    皇上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後宮這幾位娘娘也沒發現誰懷孕了啊?不過——他突然想起前段時間曾在宮裏隔著簾子給一個孕婦看過診。


    後宮有孕是喜事,沒必要如此遮遮掩掩,難道、有什麽隱情?


    他偷偷望向錢總管,希望能得到點提示。


    錢三裝作沒有注意到,不是他不願意行這個方便,而是這事現在可說不得。


    孫太醫瞅著皇上的臉色,斟酌道:“婦人有孕,若是手腳冰涼,一是氣血不足,二是受涼所致,隻要多吃一些溫熱的食物、注意保暖就沒有大礙。”


    顧珩淡淡嗯一聲,隨即吩咐:“你看著開一個調理的方子。”


    “……是。”


    孫太醫心裏的疑問大大的,麵上卻不敢顯露出來。


    錢三送他出去,小聲叮囑:“剛剛的事可不能跟任何人講,嘴一定要嚴實了,不然——”他眯著眼,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孫太醫:……


    送完人迴來,錢三又換上了一張笑臉,開始講述今天在府衙的所見所聞。


    顧珩邊喝茶邊聽他“說書”。


    說到最後,錢三還為自己邀了功:“陛下命人四處搜羅的那些例證可是奴婢親手交到林娘子手上的!嘿嘿嘿,林娘子當時臉上的表情可感動了,一個勁兒的跟您道謝呢!”


    不過要他說啊,林娘子這謝可不能光嘴上說說,最好得有點實際行動。


    要是能“無以為報,以身相許”就最好了!


    顧珩的嘴角微微揚起一個弧度,繼續問:“既然官司勝了,城裏流言的風向可有變?”


    “這個嘛……”錢三的笑容淡了些,老實答道:“倒是沒人再說勇毅侯之女霸道不慈殘害庶子了,畢竟這官司的結果大家現在都知道了,還有很多人給徐娘子打抱不平,認為她遇人不淑。”


    “但也有一些冥頑不靈的人,固執地認為是勇毅侯府仗勢欺人在先,徐娘子在林府做主母的時候一定是飛揚跋扈、不孝不賢、不仁不慈,才惹來婆婆和妾室的恨意……”


    剩下的不必錢三說完,顧珩也能想象得到。


    有些人就是喜歡從受害者身上找原因,好似他們遭受的不幸是自找的一樣。


    他嗤笑一聲,淡淡道:“備墨。”


    --


    翌日,滿上京的人都知道了勇毅侯府收到了皇上的親筆賜書:賢妻典昭。


    聯想到前幾天鬧得滿城風雨的那場官司,大家也都清楚了——這徐侯爺在聖上心裏的地位可不一般!他們以後要再想說勇毅侯府的壞話,可得掂量掂量了!


    徐大標感動的一塌糊塗,收到賜字後就立馬去宮裏謝恩了。


    有了皇上的撐腰,看誰還敢說他家女兒和寶兒的不好!


    徐珍娘也是受寵若驚,感歎:“他真是個很好的人,還和從前一樣。”


    姝音有些好奇,“娘認識那位啊?他什麽樣的?”


    徐珍娘歪著頭想了一陣,唏噓道:“我也很久沒看到過他了。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還是鮮衣怒馬的少年郎,跟著先帝南征北戰,後來……”


    她歎息了一聲。


    天家無父子,前幾年發生的血雨腥風還曆曆在目。


    他最後能坐上這個位子一定很不容易……


    “好了,不說這個了。”徐大標打斷了這個敏感的話題,問起女兒的打算,“林家那邊你準備怎麽辦?”


    徐珍娘早就考慮好了,平靜道:“林府沒什麽值得我留戀的,但寶兒畢竟姓林,我還是想給他們留點體麵,嫁妝拿迴來後,我會留兩個莊子給他們。”


    節省點,莊子的出息也能夠他們一大家子生活。


    徐大標輕哼,但考慮到外孫女的顏麵,也沒什麽意見,“如果林敞維識趣點,光祿寺那邊的差事也還是能保住的。他以後隻要腳踏實地幹活,也能維持一家生計!”


    姝音明白,外祖父這意思是不會對林家趕盡殺絕,應該是顧慮到自己的關係。


    “要不我改姓徐好了。”她幽幽道。


    “傻丫頭。”徐珍娘在她額頭輕輕點了兩下,“在世人看來,他畢竟是你的父親,林家是你的娘家,你在我和離後就改姓,別人隻會說你不孝,說你勢利。”


    姝音也明白這個道理,悶悶不樂地低下頭。


    那樣的娘家她並不想要。


    徐珍娘安慰她:“不用你跟他們多來往,隻要麵子上過得去就行。”


    徐大標也開玩笑地說道:“要是寶兒小時候就過繼到我們家就好了,等她大了再給她招個贅,生的孩子就姓徐,哈哈哈哈哈……”


    提到招贅的話題徐珍娘就有些不自在,連忙轉開話題,“對了,爹,端午過後,我想迴肅州祭拜母親。”


    來上京這麽多年,她每年都迴林家祖籍祭祖,卻從沒親自迴過肅州祭拜母親。


    想來真是不孝。


    魏庚馬上附和:“義父,我也去!我也很久沒祭拜義母了。再說路途迢迢,由我護送珍娘,也安全!”


    徐大標其實早就想把妻子的墳塋遷到上京來,索性這次就讓兩個孩子迴去安排這事。


    他意味深長地覷著義子,暗笑道:“那珍娘就交給你了。”


    比起一派和睦的徐家,林家可謂是愁雲慘淡,人心惶惶、死氣沉沉。


    林敞維替吳氏挨了那二十板子,臀部被打得血肉模糊,疼得他趴在床上嗷嗷直叫。


    “娘,都怨你!出的什麽餿主意,現在不僅所有人都知道我家有個傻子,珍娘還與我義絕了,我以後可怎麽辦啊?”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起來,“我不是勇毅侯的女婿了,還怎麽在上京立足啊?”


    以後出門就沒人捧著他了,在衙門也不會有人搶著幫他幹活了,古董書畫也不能想買就買了……


    林老夫人頹然地靠在羅漢床上,悔得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就不跟他們硬碰硬了!


    現在好了!有錢有權的兒媳沒了,侄女也要被流放,所有人的都知道他家大孫子是個傻的,家醜鬧得滿城風雨,手裏的銀錢也越來越少……


    他們林家以後可怎麽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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