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吃飯的時候不可以翹二郎腿,夫人吩咐過,您要是再不聽話,就要一個人待在房間了。”幼年的白溪也愛玩,他最愛玩的是和哥哥躲貓貓的遊戲。可是玩完遊戲,他的衣服便會變得黑一塊白一塊,迴家後就得接受白夫人的審查。白夫人對他很嚴厲,從生下來的那天起,白溪的命運似乎已經被安排好了。但其實他小時候家人對他的管束並不是如此,至少那個時候白溪還能撲到白夫人懷裏撒個嬌。十歲過後,家裏的老師來來走走,教知識的,教禮儀的,教技能的,各種各樣雜七雜八應有盡有,白溪忙得連軸轉,連睡覺的時間也盡可能地壓縮,有時基本上連他哥都見不上一麵。白溪的房間有一個很大的書桌,老師提問答不上來時,他就得在那靜坐二十分鍾,背要挺直,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上,如果動一下就得加時。小孩子一開始根本坐不住這麽久,挨戒尺倒是家常便飯,哭過也不管用,逐漸就不想反抗了。時間一久,靜坐四十分鍾都不成問題。他有一段時間不愛說話,也許是總是挨罵的緣故因為那時候,他不管說什麽都會被罵,老師似乎永遠會就你的某一個詞挑刺,於是白溪很快就意識到,似乎隻要不說話就永遠不會出錯。他是如此的,向著所有人滿意和期待的那樣長大著。“……”沈知月麵無表情地看著他。他其實並不相信白溪說的話,隻覺得對方來者不善,而現在隻是處於相對平衡的一種狀態。“隨便你吧,小少爺。”在沈知月看來,對方也隻是二十出頭,從小被寵到大的豪門少爺,幼稚程度和何紀年有的一拚。但比起這件事,他更在意剛剛的事,“田付宇那家夥,就那樣處理沒問題嗎?其實你隻要說一聲,何紀年就能幫你解決。”白溪迴過神,隱約意識到剛剛自己似乎有些失態,頓了頓,他扯了扯嘴角:“不,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他經過這次的事,我相信他會改的。”天真。沈知月暗自嗤笑一聲。他觀察著對方的神態,白溪笑得落落大方,氣質也溫潤沉穩,就連發問也溫溫柔柔沒有攻擊性,看上去並無半分不甘的模樣。沈知月打量了白溪半晌,突兀地笑了聲:“你自己相信就行。”“紀年說得果然沒錯。”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真的善良又……有原則。”他思考了片刻,選了個頗為中立的詞。他改變主意了。他在挑釁白溪。沈知月挺想看看,這位何紀年的小omega到底想做什麽。但白溪並未聽出他話語中的意思,在聽見沈知月喊‘紀年’時,他愣了愣,想起了什麽。想必何紀年原話應該說的是“呆板與無趣”才對。沈知月的問話他又何嚐不明白。他真的就那麽甘心被別人侮辱嗎?當然不。但他需要那麽說那麽做因為他是白家門麵,omega典範。他必須善良,處事得體,不能辱沒他在京城的名聲。他需要那些對白家有益的讚美,那是他活在這世上的意義。“我可以認識你嗎?”白溪說。“我想我們已經認識了。”“我是說,”白溪眨了眨眼:“可以要你的電話號碼嗎?”原來擱這等著他呢。“……”沈知月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電話號碼這個東西比較私密,紀年手上有我的號碼,你如果想要,可以問問他。”騙你的,我跟何紀年早互刪了。這個小謊言其實很好識破,但他篤定白溪不會去找何紀年要。哼,給那家夥添個堵吧,誰讓他拉下麵子求人了何紀年還不同意他的方案,就算小小的報複吧。果然,白溪在聽見這話的瞬間唿吸一窒,眼神微妙了片刻,但神色依舊很穩,甚至還笑得出來:“……這樣啊,我迴去之後問問他。”白溪打了聲招唿就匆匆走了。沈知月站在背後看他,眼底的笑意漸漸消散。他有些愣神。好吧,我得承認。他想。白溪的前來讓他的情緒變得不那麽穩定,甚至他隱隱有些焦躁。那份被刻意遺忘的喜歡在重新見到何紀年的那一刻似乎又破土生根,在麵對白溪狀似無意的示威麵前,他看似悠然自若地應對,暗地裏卻隻能狼狽地撿起石頭,將那顆破土的芽用力地壓了迴去。醒醒吧,沈知月。何紀年已經結婚了,你不該去打擾他。【作者有話說】白溪os:他踹人的動作好帥,他懟人的時候在發光!他維護我的時候好感動!沈知月os:他果然是來挑釁的吧!我倒要看看這位少爺想幹嘛!第26章 視頻通話沈知月的初戀結束在異國他鄉,他們沒有爭吵,沒有矛盾,隻是沒有熬過時間和距離,分手後也沒人在意。他偶爾迴憶起來,那都像一場夢。白溪這個人,他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何紀年有一個未婚夫,在他們談戀愛的剛開始,何紀年就跟他說了這件事。那時候他年輕,一氣之下提了分手,但很快,何紀年就跟他解釋,說那不過是家裏訂的婚,他一點兒也不喜歡,之後會親自上門解除婚約,情真意切地告訴他,他最愛的隻是他。分手後的每一天似乎與往常並沒什麽不同,沈知月本以為自己不會那麽難過,後來隨著時間的流逝,他遲鈍地發現,何紀年的痕跡似乎真的越來越少,在終於忍不住去打聽他的近況,卻被告知對方兩個月前已經結婚了的消息後,那股難過到達了頂峰。他撲在他朋友的懷裏哭了很久,眼睛腫了一天都上不了課。但意難平的終究隻有他而已。白溪在片場待了一天,田付宇自此之後就安分了不少,也不敢在他們兩個麵前瞎晃。看沈知月維護的樣子,兩個人怕是早就認識,田付宇擔心自己一個不小心就得罪了兩個爺,自己好不容易保下來的角色可不能就這麽飛了。沈知月一如既往按部就班地拍他的戲份,他身為演員,雖然很習慣接受他人的目光,但白溪存在感實在強,那家夥似乎就盯著自己一個人看。他又不好說什麽,隻是拍完一個戲份,會下意識習慣性地朝那人看一眼,於是很快發現,白溪幾乎能坐在那看他拍一天的戲基本上不挪動的那種,除了助理和周圍人投喂小零食的時候會笑著接受然後感謝幾句以外。……老天,他是超人嗎。沈知月疑惑地想。自從田付宇被收拾了一頓,周圍人對他的感官直線上升。白溪平日話其實不多,多數情況下都隻是坐著看其他人演戲,也不擺什麽少爺架子,有人跟他說話會慢條斯理笑著迴應。沈知月觀察了一下,這少爺似乎很喜歡甜食,看到甜食眼睛會明顯一亮隻是不知為何不怎麽吃。果然是個矜貴的公子哥。其實上一次何紀年與沈知月的重逢並沒有說很多關於白溪的事,主要是沈知月也沒心情知道。他對白溪的印象還停留在學生時代何紀年告訴他的那些事上。“你很討厭他?”這是兩個人因為未婚夫一事吵架又和好之後,沈知月狀似無意地問他。何紀年無聊地玩著他的頭發,聞言挑了挑眉,神色莫名奇怪:“呃……不討厭,應該說無感吧。”“嗯?”“嘖,我跟他也能算青梅竹馬……應該能算吧,大多數都是他媽把他帶過來,讓我們倆接觸。”注意到沈知月異樣的眼神,他馬上舉手示意自己的清白:“我跟他可什麽都沒有,他那個時候才幾歲啊,我可不樂意帶著他玩,每次我都趁他們不注意跑出去了。”說完,他像是抱怨一樣,朝他倒苦水:“豁,我真的好久沒見過這麽無聊的人了!”“嗯哼?”“我那時候還以為他就隻有微笑這一個表情,說話感覺馬上要斷氣了一樣,就去花園捉了隻蚱蜢嚇他。”沈知月笑了笑:“你小時候這麽皮。”“我小時候可是那條街的霸王,誰敢惹我,我下一秒就去他家打架!”二十多歲的何紀年說這話時依舊覺得驕傲,他接著說道:“結果他沒哭也沒叫,就站在那一動不動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何紀年忍不住搖頭:“我一想到以後可能要跟他結婚我就渾身難受,這家夥娶迴來當擺設嘛!”後麵還說了什麽,沈知月也記不清了,總不過又閑聊了幾句。現在迴想起來,再結合如今實裝了的白溪……感情複雜了幾分。白溪自然不知道沈知月對自己的看法,他隻是習慣成自然。這會兒還在認真鑽研自己的台本。讀著讀著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白夫人是絕對不允許他作為“豪門模範”去走什麽演戲的道路,即使是出境一兩分鍾也不允許,演得好還好說,演的不好……他心髒一緊,臉色白了幾分,似乎想到了什麽不太好的迴憶。……應該不至於,他媽平日裏也不怎麽看電視劇,更何況一個小成本網劇。事已至此,他隻能這樣安慰自己。與此同時,心底似乎還有個聲音在喊:怎麽了,我演個戲怎麽了,又不是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她怎麽就不同意了?!我就偏去演,這個角色鏡頭還不少呢,我氣死她氣死她!白溪自然忽略某個聲音,他抬頭看了看天空,此時豔陽高照,莫名看得他有點暈。栗子將傘舉過他頭頂,輕聲問:“怎麽了?”“沒事,就是有點曬,我喝些水就好了。”“啊,我剛剛是不是沒遮到太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沒事啦,不要緊張。”白溪好笑地應了聲。他心不在焉地打開水,正喝了一口,電話突然來了,白溪眉心一跳。該死,不會言出法隨,是他媽打來的吧!他趕緊拿出手機,一看,何紀年的。哦,不是白夫人的,幸好幸好等會,何紀年的!何紀年打來的還是視頻,白溪不太想在別人麵前打電話,跟助理說了一聲,跑去了一個角落。他下意識整理了一下頭發和衣服,確認了幾遍自己目前還算不錯,這才猶猶豫豫接了視頻。“喲。”屏幕那頭是何紀年雙手搭在扶手閑散地坐在工位上,鼻梁高挺,唇角和眼裏帶著笑意地望著自己,西裝扣子沒扣,帶著一絲不羈和俊朗的氣息。白溪覺得有些熱,被這人這麽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紀年哥,怎麽又打電話了……剛剛不是才打過嗎?”而且改打視頻了。“剛剛那不是在開會嗎,所以沒有多聊,這會兒會開完了,就給你打過來了。”第27章 前任與現任“怎麽,看你的表情,似乎不想接我電話既然如此,那我掛了吧。”何紀年似乎誠心逗他,說著就準備掛電話。白溪趕緊道:“沒有,我沒有想掛!你,你也別掛。”他猶豫片刻,道:“我在看他們演戲。”何紀年聞言皺眉:“這麽大太陽你還在外麵待著”他似乎才注意到屏幕裏的背景:“怎麽迴事,我不是讓導演跟你說讓你先在車上待著嗎?他沒說”導演怎麽迴事,這麽簡單的話都轉述不了!“導演說過的,隻是我怕拖後腿演不好,所以在這學習經驗。”白溪努力為導演澄清:“他剛剛還讓我迴車上待著。”感覺紀年哥總認為自己很脆弱……白溪無奈地想。“反正你別勉強,要是不舒服就讓葉醫生跑一趟,他拿了我的工資,就得給我辦事,別總替他著想。”白溪能說什麽,這個時候他隻能應了:“……知道了。”何紀年這個時候真的很像一名瘋狂壓榨員工的霸總。這話說完,兩個人就陷入了一種莫名其妙地沉默裏。“……紀年哥,沒什麽事你就掛了吧。”何紀年表情苦惱,捏了捏鼻梁,道:“等等。”白溪覺得尷尬又奇怪,他們兩個通話又說不上幾句,更別說是這種意義不明的視頻,通常情況下他會善解人意地讓對方掛掉就像剛剛那樣,接著何紀年就會長籲一口氣果斷火速地掛斷電話,或者由何紀年以“有事要工作”為由先行掛斷,反正無論哪一種,處境都不會像這樣兩相無言地好。但作為一個完美的omega,白溪怎麽會讓何紀年的話掉在地上。他笑得一臉親和:“紀年哥,你還有什麽事嗎?”“呃……”對麵的人皺著眉頭思索一陣,手上的筆轉的飛起,半晌磕磕絆絆地問道:“你喜歡吃什麽”“啊,什麽?”白溪一愣。老實講他剛剛的注意力全然放在何紀年翻飛的手指上。何紀年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長,骨節分明,讓他有些迷了眼。手指帶動著手腕,他很快注意到何紀年手腕上戴了一塊精致又熟悉的表。江詩丹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