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陰暗的木屋,周圍一圈是各式各樣的書架,上麵既塞著書,又放著罐頭,文件資料就像鹹菜一樣揉在一起,塞在書與罐頭之間的空隙裏。


    當中是一隻超軟大沙發,胡子拉碴的大法師雙腿翹起,身體彎成了一個極舒適的u形,一手枕著頭,一手捏著法杖,維持著黑風托舉一本書,不時打打哈欠。


    吱呀呀,木門開了,滲進來的微光讓他皺皺眉。


    “瞧瞧,喪家之犬又來了。”他戲謔地拍拍手,換了隻手枕頭,既酸痛又舒服。


    進來的青年沒有迴應,把肩上的兩隻沉重的大麻袋卸下,砰的一聲摔在地上。擺在上麵的書紛紛掉了出來,堆積在地。


    “這些夠了嗎?”


    “好吧,我也懶得糊弄你了。”他慵懶地翻了一頁,當然,不是用手,而是用風,“我不需要助手。仇恨之風比人好使多了。”


    最後,權杖指向他,前端吹起了風。


    “所以,你要是再擾我清淨,我馬上把你炸成肉泥。”


    “但我是為加入魔咒教而來。”青年無動於衷,反而上前一步。


    “嗯哼?原來你是為了這個來討好我的?”大法師坐了起來,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吧唧著嘴,“在峽穀巷,妻離子散家破人亡的人多了去了。誰沒有仇恨?難不成我要把所有像你這樣的廢物全召進我的教派?別逗了。”


    “誠然,仇恨人人都有,恨絆腳磚塊,恨殺父仇人,但問題是,然後呢?仇恨隻是顆種子,你能做什麽讓它生根發芽?你不會以為隻要一天天咒罵,就能天降神力,秒殺一切吧?”


    可青年依舊不為所動,隻是雙手插兜。見他如此執拗,大法師遺憾搖頭,向他伸手。


    “你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讓我看看你到底做了些——”


    在感知到他的仇恨時,峽穀巷最強的仇恨使徒愣住了,心髒都似停止了跳動。


    這份仇恨,很純,很猛烈,像一陣席卷萬裏的風暴,把高樓大廈連根拔起再倒砸於大地,一拳碾成碎磚亂瓦。


    他和那些隻會怨聲載道的人不一樣,有一係列完整的計劃,一顆永遠不會熄滅的野心,甚至已經拉攏了幾十個難民追隨他,甘願為他赴湯蹈火。


    “你的烏鴉已經被我的從者引走了。”青年的臉很陰沉,本就沾滿塵埃和血,說話帶著顫音,如同要把自己的牙齒崩碎,“要麽合作,要麽死。五秒之內,告訴我你的選擇。”


    他從破洞的口袋中掏出一隻遙控器,裸露著紅綠管線,用膠帶粗暴地纏繞了幾圈固定。與此同時,麻袋裏也亮起了紅光,發出有規律的滴滴聲。


    書的下麵,是他從祖父那繼承的炸藥包。


    &


    “嘭!”“嘎!”烏鴉炮彈在擊中的刹那瓦解,反衝。撞擊處的衝擊波將頭鴉震退,掀起的狂風又推著前頭的往後,結果和後來的撞了個滿懷。


    鴉群構成的圓錐形炮彈坍縮成一個個煙圈似的圓環,又接連解體,跟著頭鴉飛上天,但有許多搖搖晃晃找不著北的,要麽朝無人處飛去,要麽一頭紮土裏,嘴巴還卡住了,拔出來後滿嘴是泥,在地上撲騰著翅膀,吐不出來。


    別西卜也被強風炸了出去,飛出十幾米遠後後背著地,在地上滾了幾圈。停下後,依然驚魂未定,肋骨差點被震斷,心跳聲如戰鼓,完全壓製住了其他一切聲音,在腦海裏迴蕩。


    他晃晃悠悠站起,耳鳴不止。衣服前後破了兩個大洞,後背全裸露出來了,裂痕一直蔓延至腰間,沾滿了灰黃的枯草。


    魔法書也從胸口掉了出來,落入手中。不出所料,上麵沒有一點凹痕,連最細的劃痕都沒有,哪怕看起來隻是本比較厚的書。


    “那是何物?”烏鴉的哀嚎聲在頭頂迴蕩,坦什特往前探頭,想要看清那本書究竟為何物。哪怕他見多識廣,也從未聽聞這種比防彈衣還離譜的書。


    這次,小紙片又立功了。它說,依據罪孽守恆,當這本書成為仇恨的容器之後,它就沒有辦法因物理攻擊損壞了。正如要用魔法打敗魔法,隻有罪孽能夠摧毀罪孽。


    換言之,這群烏鴉的攻擊也隻是物理攻擊,而非仇恨攻擊,也並非像詼笑那樣的妖靈。


    “哦……老夫貌似明白了。”坦什特揮動胳膊,又搖下一隻禿頂的白眼烏鴉來,揮動權杖,狠狠敲它屁股,打棒球似的把它打飛,掉下一撮撮黑色羽毛。


    “嘎!”頭鴉又帶著一群烏鴉竄出,化作黑色炮彈,劃破長空,但還未來得及加速至音速,就被魔法書拍中,炸開衝擊波,轉向撞在地上,拉出一條十幾米長的溝槽後停下,個個頭暈眼花,不住晃腦袋。


    迷糊之中,它們把枯草看成了一條條麵包蟲,欣喜若狂,這裏啄一口,那裏刨一撮,吃得津津有味。


    擴散的強風差點把魔法書吹上天,抓住書的雙手也酸痛難忍,如同在和吞書的鱷魚在角力。


    別西卜後退了幾步,剛找迴平衡。頭頂,獨眼烏鴉又帶著它的部隊衝下來。速度不快,陣型也很亂,各自為戰,嚎叫著要吃肉。


    別西卜揮舞起雨棚布,驅趕一批又一批,突然被獨眼一口咬住一角。還沒來得及甩開,後來的以為這是吃的又爭著搶著要吃這塊布,發了瘋似的衝上來咬住,彼此之間翅膀相互拍打。


    別西卜隻能暫且鬆開。鋪在桌上都能拖到地上的黑布被瞬間撕裂成七八段,落入烏鴉口中,又搶著撕扯,不一會兒就成了每隻烏鴉口中的小塊布條,昂著首,一個勁兒往裏吞。


    吃完了的還要啄還沒來得及吃的,啄破它的肚子直到它肯鬆嘴,又引來十幾隻,一起爭奪那小小一條布料。它們都餓瘋了,泥巴,布,什麽都能吃。


    “廢物東西!”老法師一聲怒吼,所有烏鴉立刻安靜下來,飛了迴去,低著頭,在原來的位置列陣,有的羽毛被扯下,翅膀上還有血斑,有的眼睛都在流血,也沒有嚎叫。


    “你們,怎麽,會,蠢成,這樣!”他每說一個字,就要用老掉牙的法杖敲一隻烏鴉的腦袋,最後揪起一隻來,當眾咬住它的頭,一口咬下,再把屍體摔在地上,“吃肉懂不懂?吃肉!要不是小男娘已經知道我的風暴轟擊術了,我還用得著你們!”


    就不該幫那兩個蠢貨黑執事的!本來可以耍耍威風,讓男娘放鬆警惕,一擊斃命的。現在好了,情報泄露了!


    它們若有所思,然後歡快地擁上前去,把同胞的遺體瓜分得一幹二淨,沾了血的泥巴都要被啃兩口,轉眼間就隻剩一個頭骨骨碌碌滾著了——不!乒乓球大小的頭骨被一隻傻孩子一口悶了,當場窒息,跳了一陣舞後光榮嗝屁。


    同胞們很快就像一群老母雞一樣啪嗒啪嗒飛去,但被老法師一杖狂風驅散。


    內訌了,是個近身的好機會。別西卜抱緊了書,壓低身姿,向前奔去。


    “別再吃屎了,蠢貨們!給我去吃那個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他邊罵邊用權杖掃它們,踢它們屁股,像個揮舞木棒的原始人。


    獨眼鴉和禿頂鴉被叢身上抖下,齊聲高叫:“嘎!嘎!”兩支烏鴉集團軍聽令,重新集結,搖頭晃腦。


    “嘎,嘎!”進攻,左右夾擊!兩位頭鴉用翅膀指來指去,已然和真正的指揮官一樣。


    “沒錯,還不算蠢成腦癱,腦殘們!他那一推就倒的小身板,還隻有一本書,根本擋不下左右夾擊!”老法師則是他們的司令,扯著沙啞的嗓子,把權杖一個勁兒往前捅,“衝吧,為了美味的小孩!”


    “嘎!”兩隻頭鴉嗖一下,領著大群,如導彈一般射出,一枚刻意高飛,畫著大圈,盤旋加速,一枚直直衝來,疾馳之中掉出大片大片的羽毛,最後炸響音爆,率先射出。


    但它們錯估了一件事——小男娘又不是站著讓它們打的。


    餓瘋了的烏鴉看不明白假動作,隻知道吃肉。別西卜橫過身子,滑行急停,停止了奔跑,然後身體往後一倒。第一枚,“導彈”從麵前兩米遠處劃過,氣浪卻足以擦傷他的胸口,留下一片剃須刀刮過般的紅印,布滿了細小的血痕。


    再往前撲倒,第二枚又從頭頂掠過,在背上劃開爪擊般的三道切口。


    剩下的鴉群來不及加速了。別西卜翻滾起身,騰出一隻手捂著腰間,似乎有什麽暗器。五十米,三十米。


    環繞著老法師的鴉群似被驚動,紛紛起飛,如烏雲一般升起,灰紛紛而下,鋪成薄霧。


    “啊,廢物們,你們跑什麽啊!”坦什特氣急敗壞地跺著腳,扭過頭,拄著拐杖,一瘸一拐地“跑”著,但又怎麽逃得過一個飛奔的小孩子呢?


    他揮著幹枯得像塊朽木的手,一個勁兒招唿它們。可它們就是不聽,跟著另外三隻頭鴉亂飛,落到遠處,昂著頭,伸長脖子,傻不拉幾地同他大眼瞪小眼。真他媽養了一群老母雞!


    夠近了。別西卜手指放入書頁之中,長長吸入一口氣。下一步踏出,全身卻似被一隻巨手按住,頭都抬不起來,雙腳更是如同被卡車碾壓一般,劇痛,將要自中間折斷。


    低頭一看,黑色的風,貼地環旋,涼颼颼的,低壓。這是一種〔罪魂〕,風場陷阱,效果上看,簡而言之,是定身術——這是他之前敲地板留下的法術,權杖戳出來的凹痕就在雙腳之間


    “你們跑了!”老法師敲敲地板,急轉過身,指著小男娘,放聲高喝,“不就看不到他怎麽死的了嘛!”


    頭頂,兩隻頭鴉一左一右,懸停空中,張開尖嘴,口中凝聚風球,正在蓄力。鴉群繞著它們的側翼,繞出一個豎直方向展開的圓環,掀起狂風,傳遞給它們的指揮官。


    漆黑的漣漪中央,是閃耀的銀星。


    別西卜想要拔起腳,咬緊牙關,可仿佛有一把殺豬刀抵在腳的上方,稍一用力,就傳來強烈的撕裂感。


    此時,前方又傳來陰謀得逞者的獰笑。


    “啊哈哈哈,你不會以為老夫這八十年白活了吧!”昔日的風暴教大主教,坦什特,隨手揮出一道狂風擊地,靠反衝力將自己炸出幾十米外,落在鴉群之中。


    “怎麽可能,會有人,邊打架,邊把自己的計劃,講給敵人聽啊!啊哈哈哈!”


    捉弄這個小娃娃真是太有意思了!可惜看不見他現在的表情,一定是嗚嗚地掉眼淚吧!那兩個黑執事就多少有點大病,打著打著就把自己的技能報出來,甚至聊起小天來——幼稚!


    獨眼鴉和禿頂鴉向前上甩動翅膀,將凝聚所有風能的風球引爆。巨響,全身發麻。它們發射出的,正是與黑執事交手時,那從烏雲中降下的,碾碎一切的狂風,如同巨龍砸下雙腿,直擊那個毫無還手之力的小家夥。


    低壓拔起塵埃,堆成濃霧的高塔,又被風暴碾碎,將方圓一千米內鋪滿了迷霧。


    坦什特則掀開十米淨空,露出黃成榴蓮肉的牙,喜悅搖頭。


    “這就是,薑,還是老的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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