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拂麵,寒氣逼人。


    裴芊跌坐在船上,腰間的長篙重新迴歸水底,可她望著遙遠的青城和空無一人的湖麵,頓時也站不起來。


    這人獨自前來,特意把她帶到船上開向城外,肯定不是梅嘯寒的人。


    難道是看她有錢,劫財劫色的?可若是如此,現在劫把她扔湖裏就行,為何這麽久傷也沒傷她一下?


    上船前,她特意逛過一遍岸邊,隻有這一條碧兒所說的漁船,老翁的反應也對的上,這完不像是突發的隨意性搶劫……


    她凝視著眼前漆黑一片的景色,喃喃道:“有人派你來的?”


    老翁側首看了她一眼,不語。


    “要你殺我?”


    語氣十分清冷淡定,甚至顯得有些涼薄。老翁撐杆又將船往前送了幾米,水聲即過,他總算答了一句:“恩。”


    “是江湖上那些門派麽?”裴芊想起幾月前千味樓那個倒下的男子,冷笑道,“我倒算是得罪過他們。”


    “幹我們這行,就像在聞香街做買賣,不言不聽,”老翁撐著船,淡淡道,“不必問,知道反而無益。”


    裴芊愣了半晌,隨即歎道:“上條船也能碰上歹徒,真是喝涼水也塞牙”她搖搖頭,又歎口氣笑著抬頭,“你打算讓我怎麽死?”


    老翁眼底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消失殆盡,他看了一眼腳邊坐著的女孩,淡淡道:“你倒是冷靜。”


    “不冷靜能如何?打不過你,從這跳下去也是死路,不如問清情況死得明白些。”


    老翁看著她說完,又打量了片刻,整張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你挺像一個人。”


    “那位兇悍、不明事理、又是醜婆子又是求而不得的心上人麽?”


    老翁一噎,頓了頓:“那倒不是。”


    裴芊瞥他一眼,將身子蜷起來,將頭抵在膝蓋上,側首盯著眼前這位老騙子,“怎麽,還不動手?想從我這拿走什麽,還是想知道什麽?”她指指老翁背上的包袱,“錢財在裏麵,我本就要逃,帶的東西不多。更不巧,我幾月前就失憶了,你若想打探什麽,我不記得,固然不知道。”


    “你這姑娘,說話咄咄逼人,伶牙俐齒,”老翁搖搖頭,“求死這麽心切,就沒想過能活著?”


    裴芊一愣,心下閃過一絲可能,但她很快又否決,“我與你非親非故,一個來安排來殺人的殺手要放過我?我又不是白雪公主。”她一皺眉,“你到底要做什麽?”


    老翁沉默,又一撐杆,前方已差不多能看到皇城的火光了。他垂著眸,不知思考了什麽,半晌道:“於你,有件好事也有件壞事。”


    裴芊心裏咯噔一下,她不禁屏住唿吸。


    “好事,你也猜到了,我不殺你,”老翁一頓,“至於這壞事,實則也看你的態度,日後時來運轉也未可知。”


    “派你來殺我的人肯定給了你錢,而你收了錢卻不殺,冒著背叛主人的危險也把我保下來,定是這樣做會有更多的利益……”裴芊分析道,她抬眸瞪著老翁,聲音也高了八度,“你要把我安去哪給你做事,或者……你要賣了我?!”


    老翁眉毛一挑,神色未變,看向裴芊的眼神卻輕浮了不少,“姑娘可知百聞樓?”


    雖不知道什麽千聞樓還是百聞樓,但一聽這名字,裴芊立刻一掌拍在船上,一聲脆響在夜裏震耳欲聾。


    “青樓?!”裴芊指著人大叫,“簡直喪盡天良,你看清楚,我才十歲!你要送我去青樓?!”


    “這凡事,都得從娃娃抓起,”老翁不以為意,側身避開人手指的方向,“是你自己說要死個明白,我才告訴你的。”


    “送一個十歲的姑娘去花樓,你還有良知麽?”裴芊咬牙道,“就不怕我化成鬼來找你?”


    “我一生殺了那麽多人,你也不是我賣的第一個,要怕早就躲老家去了。”


    俗話說,與兇手是講不成道理的。


    裴芊此刻咬牙切齒,想一刀剁了眼前這個老頭,可奈何功夫不夠,一月就學了糊弄梅嘯寒那一招。


    現下船隻已離岸邊越來越近,皇城的燈火與人聲點點傳來,應該不過多久就會靠岸,到時真正被賣到青樓裏去,她打不過這個老頭,青樓裏的打手又能打得過?


    逃出了一個牢籠又是一個,冤家如此多,她怎麽這般倒黴!


    現下要解困,隻能等快靠岸時唿喊路人或官兵來救,或者直接奮力一搏——跳水。


    心思打定,她不再說話,後退一步離老翁遠些,等候時機。


    老翁見沒了聲音,迴眸看一眼,也沒多說,繼續撐他的杆。


    這條小船走的不是入城碼頭,而是一條偏道,大船幾乎沒有幾條,都是小家小戶的漁船,夜已深,雖說仍能聽到城內喧囂之聲,可在這黑漆漆的岸邊,卻是十分冷清。


    岸上景色越來越清晰,裴芊的心突突直跳,她不停看著周邊經過的船隻,待找著一處人煙較多的地方,她瞄了一眼老翁,淡淡問道:“你為什麽不綁我?”


    老翁仍是背對她,邊撐杆邊道:“沒必要。”


    “哦……”


    裴芊下意識又退後一步,頭上冷汗直冒,但此處已是人最多的地方了,反正橫豎是死,說不定會遇上好心人。


    她心下一橫,轉身對著前方數十條船隻大喊:“救命啊——!”


    “救命啊!強搶民女,非禮啊!有沒有人能救救我——!”


    “救命啊——!”


    本就安靜的夜晚被這一嗓子叫破,岸邊所有人就跟按下暫停似的望向聲源處,交談聲戛然而止,就連湖麵船篷裏的人也陸續鑽出來一探究竟。


    裴芊看著越來越多的人注目自己,心下一喜,連忙放大了嗓子喊,並沒注意現下她喊叫著,周邊變得更安靜了。


    “救命啊!哪位好心人能救救我!”


    “救命……”


    “別喊了,丟人,”老翁不動聲色撐著杆子,抬抬下巴掃了一圈看來的民眾,“你吼來的這些,看看,有哪個肯幫你?現下亂世,護自己都嫌不夠,哪有心思管別人?”


    這可真是讓裴芊絕望了,她不相信,又連喊幾句,哪想喊的越久,那些應聲而出的人竟然又搖搖頭鑽了迴去,這樣的現象實在太過匪夷所思——這可是皇城!


    湖岸已越來越近,她仍不死心,對著身後的幾隻漁船大吼,聲音已近嘶啞,帶著些哭腔:“救命啊!沒有哪個人能救救我嗎?大夏的皇城,就是這般風氣嗎?!眼睜睜看著十歲的女孩落難都不敢相救,還配活著,還是人嗎?!”


    仍是無一人迴應。


    湖麵上的漁船反倒因這般叫喊,改到了另一岸停靠,身後那些船隻竟漸行漸遠。


    怎麽會是這樣的世道?這就是大夏?


    裴芊不敢置信地搖頭,她迴首看一眼,握緊了拳頭。趁老翁還沒注意,腳步極快走向船沿。


    而正是這幾步路讓老翁聽出了端倪,他似是沒想到這姑娘真會蠢到跳湖送死,瞪大了眼睛立馬衝過來,就在他一手要抓住那幾步外的衣袖時,裴芊也看清了不遠處漁船上站著的人。


    那人一身藍白衣袍,背手而立,身材修長,長發束冠。雖燈光晦暗看不真切,但隱約可看出這人俊朗而年輕的側顏。


    他看著這邊,所站立的小船也正在駛來。


    裴芊對這張臉熟悉到不能再熟悉,她愣愣道:“徐懷若?”


    這一聲不大,但身後的老翁和那位看向這邊的公子卻聽清了,二人皆是一頓,正在這一瞬間,裴芊愣住的身子沒站穩,腳下一滑,本想好的跳水,變成了落水。


    噗咚——!


    水花四濺。


    這一晚擾人清淨的罪魁禍首,總算消了音。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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