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香街白日一般沒什麽人,到夜晚才漸漸熱鬧。夜市之所以成為夜市,正是因為這些人隻能夜間出來,賭坊、青樓、大煙、情報買賣,在聞香街賺得盆滿缽滿的小鋪,都清楚這條街的生存規矩——瞎眼聾耳。


    那日千味樓一如既往的座無虛席,價格不菲的雅間也被一位爺給包了,陳爺看著自家店裏夥計忙的移不開手,抱著自家孫子在一旁直樂嗬。


    這大胖小子在手上沒個消停,硬要下去,陳爺方才撒了手任他去玩,自己盯著夥計算賬,還沒半盞茶時間,這孩子便站在了一張大桌麵前,咬著手指重複那桌人說的話。


    小孩兒沒個幾歲,隻覺得好玩,重複道:“三皇子要‘吃桃’?吃什麽桃呀?”


    陳爺暗叫不好,冷汗乍出,一個健步就要過去賠罪,可這步子還沒邁出,自家孫子就被掀翻在了地上。


    小胖孩子莫名挨了一巴掌,坐在地上小臉火辣辣的疼,等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哇”地一聲,哭的撕心裂肺。


    碗杯磕碰聲頓止,酒樓霎時一片寂靜。


    陳爺腳步踉蹌,趕緊衝上前去抱著孩子,心裏一腔怒火,發也不是不發也不是。


    那扇巴掌的中年男子站起,一伸手想把小胖子拽來,看陳爺背過身不讓,冷著麵孔道:“掌櫃的,聞香街的規矩,不會不知道吧?”


    要麽耳聾眼瞎,要麽身首異處。怎會不知?


    可孩子不知道,他有什麽錯!


    陳爺一麵後悔讓這孩子離開自己視線,一麵壓住心底不滿,擠著笑臉道:“客官,這孩子年紀小不懂事,喜歡重複人說的話,其實沒往心裏去的,童言無忌不是?客官您要不網開一……”


    “陳爺,廢話咱就不說了。”那男子皺著眉,使了股內力將陳爺身子轉過來,一把抓過孩子衣領,活活把他從人手中奪過來,哇哇的哭聲響徹黑夜。


    “就這孩子方才說的那句,有多少人聽著了,你清楚嗎?陳爺,敬你在這幹了這麽多年,隻要這孩子,留你一命。”


    小胖子脫離了爺爺的保護,麵前這人兇神惡煞,嫩肉纏在一起的脖頸處被一雙手掐的紫紅,哭聲也漸漸啞了下去,變成使不出力的嗆咳。


    這桌上的其他人隻開始時瞄了一眼,而後便見怪不怪,自顧自喝茶,樓裏其他人也似忽然間迴了神,吵鬧聲又一次占據酒樓。


    陳爺心裏狂跳著,肩處被人推搡的地方還在隱隱作痛,小孫子在別人手裏漸漸不能唿吸,他心裏一狠,也不顧什麽打得過打不過,伸手拿起桌上的茶碗就要向前砸去——


    “小孩也要欺負,真不像明月莊的做派。”


    眾人聲音再次靜止。


    而這次的安靜,是連唿吸都克製的寂靜。


    陳爺一茶碗方才舉過頭頂,他順著聲源朝上望去,看見了二層雅間的一位女孩,她對麵坐了位正在飲茶的紅衣男子。


    就是那位男子包下的二層雅間。


    方才稚嫩清亮的聲音正是那位女孩發出的,她看上去不過六七歲年紀,穿著一襲紫色燙金衣裙,靈氣動人的眸子從上俯視著下麵如螻蟻般密集的人。


    她麵上並無什麽特殊神色,淡淡地指了指正在咳嗽的孩子,瞟了眼那男子,道:“這孩子無辜,說了什麽自己都不記得,殺他有什麽用呢?”


    那男子已意識到樓上二人可能的身份,但不敢確定,手中孩子就像燙手的山芋,想拋,可這麽多人看著,又拋不成。


    他張張嘴想說什麽,可一時隻覺得腿肚子有些發軟,與他一桌的同伴略一思索,用內力傳音,提醒道:“魔君之女。”


    男子默了。


    陳爺也會些武功,離得如此近自然也聽著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看向樓上倆人,隻見那女孩對他笑了一笑。


    “老伯,快把孩子抱迴來吧,再吊著真要被掐死了。”


    小胖子就像聽懂了似的,方才還抽噎著,現下又大聲哭了起來。


    那男子立馬迴了神,好似找迴了些勇氣,看陳爺就要上來抱孩子,轉身一躲,便讓人撲了空。


    他壯著膽子對樓上道:“聞香街向來‘不言不聽’,在下所說被這孩子聽取,難道連處置的資格都沒有嗎?”


    一語出,他甚至覺得眾人都倒吸了口冷氣。


    冷汗順著額角滑落,但既然明月莊的身份已暴露,又怎能丟莊子的臉?


    女孩聞言,皺著眉想了想,倒沒繼續對樓下說了,她一臉疑惑地對坐在麵前的男子道:“義父,聞香街有‘不言不聽’的規矩?”


    一句平常不過的詢問,聲音卻能讓所有人都聽見,就像專程問給大家聽的。


    男子抿了口茶,不緊不慢地將茶盞擱在桌上,“嗒”的一聲,眾人為此抖了一抖。


    他神情悠然,甚至沒透出一絲內力,自始至終也沒向樓下看,眼睛一直盯著女孩。


    半晌,他輕笑道:“倒是沒聽說過。”


    結論顯而易見。


    眾人了然,樓內碗筷發出一聲碰撞,緊接著千萬聲跟上,又恢複了吵鬧的夜市酒樓。


    小胖子屁股瞬間墜了地,被趕來的陳爺抱著不停咳嗽。


    那男子被同伴硬拉著坐了下來接受思想教育,幾人時不時抬頭瞄眼樓上之人,可前半刻還在的人,這時已消失無蹤。


    陳爺心有餘悸抱著孫子抹汗,也四下找尋那兩人的身影,可到了樓上,除去放在桌上的一錠金子,一點兒影子也沒了。


    自此,陳爺改掉了跟風罵魔君的陋習,再也不把低於十歲以下的低智兒童帶到樓裏來。也是那天過後,千味樓的雅間總是爆滿,隻是那父女倆卻從未來過了。


    今日重逢,可謂是“千年等一迴”,而大白天又是聚眾又是占樓,更是能堪比鐵樹開花的奇事。


    幾年未見,陳爺對梅嘯寒的敬畏與懼怕有增無減,要不是那女孩比先前活潑點,他見著這兩位祖宗真想先跪地磕幾個頭。


    他擠著笑彎著一把老腰,拿菜式冊子遞到男子麵前,盡量讓自己聲音不發顫,“客官,要點些什麽?”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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