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青州就是個土匪窩,難怪會越來越窮……”


    “好了爹!”


    周煜出聲製止父親,“別一杆子打翻一條船。”


    隨即朝範家三口抬了抬下巴,“別打擾黃大夫給澤宇治傷。”


    周員外這才粗喘著氣,臉紅筋脹地點頭坐下來,周夫郎連忙將茶遞過來,低聲說了句,“喝口茶順順氣。”


    “多謝夫郎。”


    他伸手接過茶水,仰頭牛飲了幾口,總算氣順了些,過不了多久,黃大夫為範澤宇檢查完傷勢。


    其站直身子,向兩位當家分別抱了抱拳,“主子,範老爺,澤宇少爺的一雙小腿都已骨折,左腿想要治好恢複問題不大。


    不過,右腿連著膝蓋也傷到了,而且骨折麵稍廣,以老夫的醫術,最多隻能讓他恢複往日五成,以後……”


    黃大夫話未道盡,大家卻是明了,房中氣氛瞬間壓抑起來,範夫人緊緊摟住自家孩子,無聲地慟哭。


    而少年又何嚐好受?他害怕地全身劇烈顫抖起來,整個人埋頭於胸前,小聲地抽泣著,“我不要當瘸子,我不要,我不要……”


    “先別過早下定論。”


    軟軟糯糯地嗓音自門口傳來,眾人抬眼便見周小陌幾個走進了房中,“我先給澤宇看看再說。”


    周煜看著臉色不太好的“年畫娃娃”,輕聲問他,“小布,你的意思?……”


    小哥兒搖頭,隨即走到範澤宇麵前,先向黃大夫鄭重行了個禮,這才看向一家三口說,“我叫小布,自幼學醫,這兩年還在朗安學院醫學係念書。


    你們若是願意,我可以幫澤宇看看,然後與黃大夫一起探討,研究一個新的治療方案出來,或許,澤宇能多些治愈的機會。”


    他轉頭看向候在一旁的府醫,滿臉的謙虛,“黃大夫,你覺得呢?”


    “行,如何不行!”


    對方爽快點頭,心中十分高興小哥兒願意出手,同時感激他給了自己一個台階,換做別人,可能會瞧不起對方小小年紀,口出狂言。


    但以自己對這孩子的了解,卻是明白太醫院院首的首徒,絕非是繡花枕頭。他抬眼看著範老爺,抬手朝小布指了指,笑著開口。


    “有小布出手,澤宇少爺的腿起碼可以增加兩成的恢複幾率。”


    範家夫夫一聽,頓時激動起來,範夫人更是伸手拉住小哥兒,哽咽著哀求,“小布大夫,那澤宇的腿傷,就拜托你和黃大夫費心了。”


    “不客氣!”


    小布勾唇搖頭,“我先給澤宇把脈看傷。”


    “好好!”


    範家夫婦連忙低頭看著同樣滿含期待的兒子,小聲喊他伸手配合,少年點頭,向小布道了謝,便拽起袖子,主動將手腕放在桌上,配合對方動作。


    小布沒再多話,直接上前為其診脈,檢查傷勢,待一切完結,他便又當著大家,與黃大夫商量起治療方案來。


    二人很快統一意見,小哥兒先幫少年施針,接骨,而後綁上夾板固定,這才走到一旁,執筆寫下藥方,讓下麵的人去藥方,再按照他說的方法,煎好送過來。


    “是!”


    下人雙手接過藥方,立馬轉身離去,範家夫婦見小布與黃大夫,已經淨手坐下,連忙出聲道謝,二人擺手,紛紛表示,分內之事,不足掛齒。


    黃大夫說這話,大家還覺正常,但小哥兒也那麽說,就有些怪異,不過,他們也沒發傻去問,隻當是小哥兒無心說錯了話,便將話題岔開。


    “接下來,大家有什麽打算?這青州的水又渾又深,周家提前兩月過來,完全是靠銀子才打出一個缺口。


    你們來的路上,應該對青州這個地方有了初步了解,這“脫貧計劃”,怕是不好開展啊!”


    張遠點頭,繼而一臉堅定道,“有誌者事竟成!總能想到辦法的。”


    “對!”


    周小陌接過話頭,認真地說,“水渾那就清汙,讓所有的人都動起來,我就不相信這攤水沒有清澈見底的一天。”


    “問題是要如何讓他們動起來?”


    小布皺眉開口,“今日之事,大家也看到了,百姓寧願乞討,坑蒙拐騙,都不願迴家種地,這根本的原因,可不止貪官汙吏橫行,肯定還有其他無法改變的現實問題存在。”


    “小布說的不錯。”


    周煜讚賞點頭,“你們來之前,我已四處考察,這青州地界,七成以上都是鹽堿地,他們根本種不出糧食,再加上連年苛捐重稅,又時常有水寇騷擾,地裏收的那點兒東西,更是不夠一家人嚼頭。


    而那知府不僅不想辦法解決,還與青州大小官吏,富商巨賈,以及周邊城鎮的父母官沆瀣一氣,百姓苦求無門,久而久之,為了生存下去,就變成了你我看到的模樣。”


    “哼!”


    張遠冷嗤出聲,眼中滿是諷刺,“不用說了,前朝每年下發的救濟糧餉,又進了這些人的口袋。”


    他想想又道,“先不說這些人,我們來製定一下計劃。”


    “好。”


    周小陌,小布和另一學生洪舒揚紛紛點頭附和,繼而坐到一起,為此事展開了激烈討論。


    範家人在旁聽了大家的話,總算琢磨出了點兒意思,範老爺忍不住問周員外,“這些孩子是想改變青州?”


    對方看他一眼,點了點頭,隨即將這些孩子的身份任務通通告訴了他,範家三人霎時被驚在當場,範老爺不可置信地望著周家父子,磕磕巴巴地問,“這,這小哥兒也能當官兒?”


    他說這話,倒不是貶低小哥兒的意思,純粹是被驚到了,不說前朝,就是往上數的朝代,也沒小哥兒,女子入朝為官的事情發生過。


    可如今,華夏王朝不僅讓這些人入朝為官,還對他們委以重任,這讓他如何不驚訝!?


    “是的!”


    周煜笑著應聲,繼而又將袁朗和宋子安所做之事,挑揀了些具有時代意義的,告訴了他們一家三口。


    範老爺和範夫人,表麵聽得一愣一愣的,心中卻是卷起了驚濤駭浪,而少年範澤宇,則是眼冒星星,滿臉的崇拜,一直央著兄長給他多說說帝君君後的事。


    周煜見孩子一時忘卻了傷痛,心裏也替他高興,便多講了些朗安學院去年舉辦軍訓,科考和實踐拉練中的趣事,結果把孩子逗得抓心撓肺,直說要轉學去“朗安”念書。


    範老爺和夫人就那麽個兒子,怎會不答應,當即連連說好,隨之詢問周煜,轉學去“朗安”,都需要什麽手續。


    沒想到對方卻為難起來,範老爺觀其模樣,便知其中定有不少規矩,就讓他有話直說,都是一家人,沒必要拐彎抹角。


    周煜看他如此急切,少年也是一副渴望模樣,不由身形向後靠坐,垂目掩下眸中暗芒,繼而抬眼又說。


    “朗安學院每年招生都有限製,並且專業不同,比如胞弟讀的是金融,也就是是俗稱的做買賣,而小布是醫學係。


    張遠他們不是本校學生,但常年與“朗安”聯合上課,所以也算半個朗安人。”


    他看著聽得雲裏霧裏的三人,勾唇淺笑,隨即將袁朗辦學的初衷,發展趨勢和教學方式,以及招生要求,通通告訴了他們。


    範老爺心中大震,這樣的書院教出來的學生,才是世族貴族想要的人才,更是國家的棟梁與希望。


    他正琢磨著該怎辦?就感衣袖被拉了一下,低頭就見兒子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一臉渴望地說,“爹,兒子想去朗安念書,兒子想去。”


    範老爺見其一副可憐巴巴的模樣,心疼得不行,連忙出聲安慰,“好好好,爹爹一定給你想辦法。”


    隨即看向周煜,急切問他,“賢侄,範叔也不跟你說客氣話,你就說,澤宇要怎麽才能進朗安念書,同小陌他們一般,得帝君君後教導?”


    “是啊!賢侄。”


    範夫郎接過話頭,有些哽咽地說,“你也知道,我們家雖頗有資產,可就澤宇那麽一個孩子,待你範叔同叔麽百年……”


    “嬸嬸快別說了。”


    周煜抬手阻止她未說出口的話,正色出聲道,“範叔與我父親是多年好友,這個忙我肯定幫,隻是稍有難度,不知你們是否能夠接受。”


    “賢侄盡管說,隻要我能做到的,絕不含糊。 ”


    見其如此,周煜眼中蕩開笑意,“好,那侄兒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


    而後,他便夥同父親,與自己弟弟,還有張遠幾個,將範老爺忽悠到了他們的陣營,青州的脫貧計劃,得範家加入,終於順利開展。


    當天,範老爺派了親信,與周煜的得力幹將周喜跟著張遠,帶了小隊人離開青州去了範家的大本營蘭城,隨即讓範家人在周圍大小十幾個城鎮,以官府的名義,到處招人到青州做事。


    百姓不明所以,疑惑詢問,這朝廷要建設青州,怎的跑到老遠地方來招人,該不會是騙人的吧?


    張遠沒有廢話,直接將帝君給自己的委任狀拿了出來,在眾人麵前展示,隨即趁熱打鐵告訴他們,朝廷正是用人之際,大家若能抓住這次機會,好好表現,以後何愁沒活幹,掙不到錢養家?


    百姓一聽,便知大人這是提醒他們,眾人心中瞬間有了成算,當即為自己或是親朋好友報了名,不過,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去青州做事。


    張遠給出的規定,是年齡在14———45歲的健康男子,女人還有小哥兒,不過,有特長者,可以往上放寬10歲。


    這其中包括農林漁牧業、紡織、各行建造、醫療、教育等等行業的人才,大夥兒本還失望,聽到他們那麽說,心中又高興起來。


    這農家人,別的本事沒有,生活技能還是不差的,因而他們大多順利報了名,張遠便隻用了七日時間,招收了4600多人。


    其中千餘人為特殊人才,剩餘之人,則是身強力壯的苦力,張遠已經十分滿意,他當即為大家提前發放了30文的工錢,讓他們拿迴家給父母妻兒花用著,等下個月發工錢時,再送迴家來。


    隨後,他又給了眾人兩日時間安排家中瑣碎,這才帶著他們,浩浩蕩蕩地離開了蘭城。


    而此期間,周煜與範老爺在官府麵見陳知府,並以每畝2兩銀子的價格,將青州北麵的3000畝鹽堿地,東麵的幾座大山,以及西南方向,臨湖的2600多畝的荒地,通通買了下來。


    錢款一次付清,從手續辦下的三個月後算起,這些土地不管用來做什麽,前三年一律免稅,第四年開始按照朝廷規定繳納稅收。此期間,官府不得幹預周,範兩家人對於土地使用的任何決定。


    待各項手續拿到手,周家商隊與貨運商船,正巧將大量貨物,運送到青州碼頭和周家倉庫。而張遠和周喜,也在商隊到達的第三日,帶著數千苦力和技術骨幹,順利到達青州。


    本還在數錢偷樂的陳知府,與正在看兩家笑話的富商巨賈們,見到此景後,才紛紛反應過來,他們被周範兩家人耍了。這讓一向橫行霸道慣了的陳知府一行人,如何能忍?


    雖說,大家都知周家財大氣粗,與上麵也有那麽點兒關係,但這青州離邊城相隔千裏,他周家怎麽也不能把手伸那麽長?


    而那範家,聽說在蘭城一帶的財力排名前三,但其地方官與陳知府可是親戚,他還能厲害到能大過人家不成?


    此時,他們還不知,蘭城知府已被張遠的身份嚇住,根本不敢有任何小動作,隻求朝廷能看在他這次極其配合的份上,給條活路。


    “知府大人,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人……”


    陳知府抬眼看向滿臉殺意的鍾老板,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做是要做的,不過不能髒了咱們的手。”


    他身體微微向後靠在椅背上,神情狠戾地看著門外,說話聲音放輕了幾分,卻讓人不寒而栗,“晚點兒召集流民去鬧,就說地是青州百姓的,憑啥給外地種。”


    其手指輕叩把手,陰笑出聲,“要想種也行,得給銀子,否則他們就睡在地裏不走。”


    “大人此計甚妙啊!”


    鍾老板向他豎起拇指,“正所謂法不責眾,那麽多流民,看他們怎麽辦?”


    陳知府瞥其一眼,繼而又道,“晚上讓人傳消息給楊三郎,就說有買賣來了,讓他做幹淨點兒,別留下任何痕跡,這次依然是四六分。”


    “是!”


    鍾老板頷首應聲,隨即招了招手,同伴立馬起身,與之一起離開了府衙,待其全部離開,屋頂上的兩道黑影,才神不知鬼不覺地飛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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